郁東的詩

郁東

一只鳥的黑色吉祥

1

好多年不見

它們雙雙飛來

就是在屋檐下筑巢

離海塘很近的房子

費了很長時間

它倆才用尖嘴叼來的泥巴

建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家

家燕

民間的吉祥鳥

黑色的翅膀

剪開黑夜

也剪出春天

它們從油菜花地里捉來蟲子

哺養自己的兒女

等待有一天

帶著兒女們飛回田野里

燕子飛來家里

除了小孩的驚喜

就是老人的慈祥

2

燕子找個人家拼命筑巢

只是為了生好兒育好女

這點生命的小延續

讓人類包容了下來

燕巢也是計生站嗎？

看那群飛出來的

活活潑潑的孩子

燕子再飛回來

除非桃花再開

除非它們又相愛在一起

3

從不想家的燕子

它們到底睡在哪里？

如果不是因為生育

如果不是因為孩子

他們就活在天涯海角

我寫信問候燕子

至今沒有消息

我詢問一棵柳樹

是不是春天

開始實行計劃生育

云南白藥的兩種用法

內服

外用

國家保密方

除了調制的草烏

其它成分一概省略

誰要化瘀止血

誰要活血止痛

誰要解毒消腫

跌打損傷的又是誰

誰又折斷了誰的骨頭

外面的噴

內部的服

都與血腥有關

特異的香味

麻舌的感覺

它正在解除一個人痛苦

透過鏡中烏青眼睛的亮

有誰能夠說出

世界的某些東西正在被挫傷

多彩世界

牽著女兒的小手

在夜幕下的公園散步

跳舞的人們

在重復著一首樂曲

小攤販前

擺著一大堆閃閃爍爍的玩具

女兒盯著不走

這堆黑暗里

光鮮的東西

仿佛是她幼年的整個世界

那些閃光的玩具

除了手槍

還有刀子

孫大圣的金箍棒

百草園的響尾蛇

因為制造者添加了光彩

那些源于成年人的恐懼

就在孩子面前消失

公園里的世界

迷幻稚氣的幼年

回家吧——回家

趁著黑夜

我呼喚女兒回家

看見月亮

是熱把我從床上掀開

我才跑到陽臺上

看見月亮真白啊

白過我身上的肉

白眼眼和每一個器官

火車伸長脖子駛過西山

夜就睡得更加深沉

灑在我身上的月光

是一片又一片的清涼

把我的心牽向遠方

天上只有一輪明月

是誰給了大唐的李白

讓宋朝的蘇軾在詞里呼喚

天上白月亮

地上月光光

看見月亮

我把自己暴露得精光

內心的小陰謀

人間的小鬧劇

在尖利的響聲中

顯得無比憂傷

奔跑的夏天

夢還沒做夠

天就亮了

跳進窗戶的陽光

照著帷帳

也照著形形色色的夢

鳥鳴應答著鳥鳴

風吹著風

樹葉撫摸著樹葉

夏天把一切暴露無遺

除了藏在泥土深處的蚯蚓

除了躲在洞里的蛇和老鼠

你說，白晃晃的夏天

我們還能隱瞞什么

夏天是斬斷了一部分黑的

它把發芽生根留給了辣椒

它把明明白白的時間

全部留給了我們

六月十四日傍晚的青海湖

水在岸上留下波浪的齒痕

水松和青苔就斷了骨頭似地

蹲在海底。燕子和白鷺

在草上飛飛停停

它們仿佛在尋找

掠過波光的身影

七條白花奶牛低頭啃食水草

慢慢走著

幾近湖心

水去哪兒了

傷心的淚眼

虛空的魚網網漏著風

船擱置岸邊陷入泥濘

拍了幾張分不清角度的照片

眼前已是霞彩滿天

兒子

最后兩天兒子就要中考

我去接他

例外提前了半個小時

和小學一樣

鎮中大門已經改變

通透式的大門

讓人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

接孩子的人有比我早的

從倉圣閣到金音樂吧

從淡黃的路燈到霓虹閃爍

沿路的墻下停滿了車站滿了人

下晚自習的鈴聲已響

無數張穿校服的臉涌現

黑壓壓的人群中

我很難分清哪張是兒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