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外四首）

◆ 楊 格

那些日子（外四首）

◆ 楊 格

凋零的月臺

磚頭的縫隙里

記載著一個個倉促的愛情故事

人們穿著厚厚的棉襖

聊天打趣

樹上長滿果子

小販兜售殘損的地圖

撫摸這個異鄉的小站

落雨下的黃昏

深沉的荒野

拖了長長暮色的夕陽

翻過遠處的雜樹林和貨箱

穿過城市和人煙

帶著他們空洞的氣味

嘈雜的聲音

陌生的路，橋

旅店和餐館

曾有一刻

我想過和你來到這樣一個溫暖的小站

把行李和心事都帶到這里

把心悸的過去留給鐵軌

再走上一段昏暗的路

來到城鎮上

留下來

擁有余下的人生

飛馳的火車把那些晨晨昏昏

日日夜夜帶走

今天的愛人是誰

我一人朝你的出租屋走去

昂首挺胸

心心念念

懷里揣著鈔票和愛情

性欲和理想在燃燒

提前準備的謊言還沒暖熱

又準備給你燙一盤青菜

所有的詩都浮了上來

要聊聊廣東的往事

要聽聽陳慧嫻的老歌

把微笑都系在了牙齒上

在柔軟的麥田收獲陰謀

一切都準備好了

我像一只幸福的狗

嘴里叼著珍貴的紅色骨頭

我想過帶走你

裝進我枯澀的口袋

去失控的遠方漂泊

我們一生窮苦

彼此憎恨逃離

現在我還不時回想

那個時侯的你

一支精致的笛子

躲在陽光下

伸展光滑的軀體

像海魚的膜

永遠在那里

等待和我反復地死去

在絕望而饑餓的清晨重生

不知年月

不顧一切

這一天我在平緩的幸福中想起你

回過頭

伸手驅散冷冷的薄霧

你的家依舊隱藏在千巷萬巷之中

那里空無一人

一絲不掛的身體已經泛黃卷曲

有一個年輕時的你

最新鮮的你

坐在孤獨的椅子上

等我的電話

深海

天很快黑了下來

窗臺濕漉漉的

花草不語

冷月無聲

云從遠方帶來冬天的消息

我在海邊

在一片孤島的大陸

在永夜的城

在這里呼喊你的名字

無法觸及

那些破碎的日子

依舊遠遠地

想念著你

過去的月光流過麥田

在這棟風里的小屋

在這唯一的小屋

我伸出手

在被褥上尋找

深海里冰一樣的

孤獨

土撥鼠的清晨

日子像湯圓一樣在路上顛簸

撲滿白色的灰塵

在溫暖的辦公室喝一杯茶水

再說一天精巧的謊言

人們用手機填飽饑餓的腦袋

章魚般滑動手指

他們穿著

華美的衣裳

在六寸見方的世界作一個孤獨的王

眼前蒙了一層薄霧

耳邊是地下呼呼的風聲

肥胖的土撥鼠

絕望的土撥鼠

在黑暗的洞窟里來來去去

幸福成長

溫柔

我不知道碗筷的熱度

襯衣的香味

被褥被罩枕頭套的瑣碎

竟可以拼湊出

你最后的溫柔

在這個枯萎的城市

我愿每天披上疲憊的外套出門

作一場困獸之斗

黑夜里回來

看你為我點一盞橘色的燈

遠古的孤獨驀地從心底升起

像是騰起的灰塵

又像是波濤

站在空無一人的路上

等著它們散去

就這樣等到萬家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