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侯志川
為什么總要“指示”
文_侯志川

目睹現在從上到下到處提倡“改變文風(作風)”,警告“空談誤國”,筆者很高興,也想來舉報一種討厭的“空話”。咱們這個國家這么大,時不時出點令人不爽的“突發事件”并不奇怪,比如火災、重大交通事故、食物中毒,等等,本來深謀遠慮的各地方早有預防的“預案”,事發以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按預案應對就行了。但有些地方卻很奇怪,非要等來“領導指示”不可,而這寶貴的“指示”往往又并非只有某領導才具備的祖傳秘方,好像他不拿出來別人就玩不轉、搞不來。
況且,他們拿出來的并非祖傳秘方,往往只是一個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態度”——“一定要盡快把火撲滅”“必須盡快搶救中毒者”,基本上就相當于一些“正確的空話”。所以有不明時事者常常擔心,萬一某地的消防隊長沒等來上級的指示就把一場大火給撲滅了,會不會受處分?
有明白者斥之是亂說,在當今“個別地方”,你要做的很多事情都是預先要辦理許可證,得到許可才能干,但“滅火”不需辦理任何“準滅證”,更不用交一文錢,這說明“滅火”根本用不著等領導指示。況且這種“指示”從來都是“盡快把火撲滅”之類,很難想象會有“不著急,慢慢滅”的,某些領導的這類“指示”實在就是多此一舉的“空談”。
十年前,筆者曾經把上述意思寫進一篇雜文里在某報發表了,打算引起某些地方領導的注意。想不到三千多天過去了,還是照常遇見這種發生“麻煩”必等領導“指示”才“動手”的現象。比如有一年,南方某縣城突然停電,導致某學校冰箱里的大量肉類蔬菜即將變質,學校打電話請供電站解決,答曰“抽不出時間檢查”。無奈再打電話至供電站的上級(“南方電網”辦公室)。沒想到放下話筒兩個小時,電就來了。再問供電站,答曰“上頭發話下來了”,限定兩個小時必須恢復供電。打電話者感慨萬千,寫文章在報上發表,標題就是《非要等到“上面發話”不可?》
以上作者的感慨也引發了筆者的同感。但我在這“讀后感”以后,轉念一想,人家既然叫“領導”,肯定都是社會的精英,政治覺悟高,智商都不低,他們在發生事故后為啥堅持不懈,至今都要“指示”?估計多少還是有些道理吧。哲學家有個說法,“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現在又提倡“換位思考”,提倡“理解萬歲”,我們這些“下級”如果站在人家“上級”的立場設身處地考慮,會不會想到以下兩個重要原因在里頭,而這重要原因又是只可意會而不可言說的——
可以顯示某些領導的權威。“令行禁止”,說話算數,哪怕火燒到眉毛了,哪怕汽車摔下河了,也要有領導的“指示”才能出行動,即使先行動了,事后也有“指示”予以“追認”(追補認可)。你知道領導的“權威”是如何顯示出來的嗎?除了行走必有專車,伺候開會必坐主席臺頭排,遇事必發“重要指示”,從“同意報銷”“同意提拔”到“同意救火”,無一不是可以大顯其“權威”的。
可以顯示某些干部的“素質”和水平,說明這些干部很聽話,尤其聽上級的話。一旦領導發“指示”了,哪怕再困難再危險也要排除千難萬險去完成。
除此以外,筆者估計可能還有一個普通人想不到的原因,而這個原因又是近幾年才顯露出來的“新氣象”,那就是有利于出版事業,進而促進經濟社會大發展。筆者隆重收藏了一本“退下來”的某廳局級領導的文章選編,完全是模仿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的雄闊氣勢:大16開本,硬殼精裝,印刷工整,紙張雪白,600多頁,擱在書柜里就像是一本厚厚的《資本論》,煞是唬人。打開一看,全是此人近些年發出的各類“指示”,其內容雖然無比“正確”,但筆者就是無法堅持讀完一頁,因為全是大話和空話,不能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有搞印刷工作的內行告訴筆者,這種難以公開出版只能“內部奉送”的書籍編印一種就要至少耗資上萬元,給印刷廠、造紙廠、油墨廠、運輸公司、廢品收購站都帶來了生意,提供了就業,拉動了內需,一些領導由此也一舉也變成了“作家”,滿足了其愿望,保證了社會穩定,其“正面作用”還是不可抹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