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
“法律守護人”,“法律監督者”,“最客觀的司法官署”,賦予檢察官的頭銜有很多,對檢察官的期許也很大。檢察官誕生于警察和法官兩大旗幟鮮明的集團間,肩負防范法官擅斷和控制警察恣意的雙重使命。常人往往知曉警察維護秩序、法官裁斷是非,而對檢察官的作用知之甚少。臺灣林鈺雄教授的這本《檢察官論》,薄薄兩百余頁確把“我們是誰”這一問題剖析得力透紙背、令人拍案叫絕,讓人不自覺地反躬自省:我們檢察官該為法治做些什么?
一、檢察官為防范警察恣意妄為而生
民間有人云,“干過公安的,眼睛里就看不到好人,見誰都像犯人”。這樣的評價也許對警察不甚公平,但警察的確有職業慣性陷入“有罪推定”的泥潭。因此臺灣將檢察官定位為偵查之主,全程主導刑事案件的偵查權,刑事警察僅是輔助機構。大陸的檢察官并不享有一般案件的偵查權。但從法律賦予檢察官的職權看,我們并非毫無作為:《刑事訴訟法》第87條、98條、111條、115條分別賦予檢察院以批準逮捕權,偵查活動監督權,立案監督權;甚至賦予檢察機關提前介入偵查權,以及時固定關鍵證據。檢察機關實際上發揮著引導偵查配合控訴,監督偵查活動合法性的職能。
“錯誤裁判最大的肇因乃錯誤偵查,再好的法官、再完美的審判制度,往往也挽救不了偵查方向偏差所造成的惡果。”已經得到糾正的浙江張氏叔侄強奸、河南李懷亮故意殺人等冤假錯案,其中當然有檢察人員和審判人員的不負責任,但偵查階段的有罪推定、證據收集片面卻是始作俑者。
盡管臺灣所謂偵查程序的主人,學者自己也承認,經常“有將無兵”或“手無寸鐵”,反而受制于警察。加之刑事警察的任用和升遷并非檢察官置喙的余地,難以調動警察也是常有的事。但試圖“用受過嚴格法律訓練的法律官,來監督自始蘊藏濫行侵害民權危機的警察活動,從而擺脫警察國家的夢魘”之初衷不改,制度設計本身實屬合理。大陸地區眼下的檢、警關系,亟待考慮的并非是削弱或剝奪警察的刑事偵查權,而是增強檢察官在偵查階段的作用,為偵查活動開具控訴所需“藥單”,使偵查活動及強制措施合法依規行使。
二、做好審判者的看門人
創設檢察官制度,乃為了廢除當時的糾問制度,實現訴訟上的權力分立。糾問制下,審判、控訴由法官一人包辦,造成法官未經庭審即已“心中有數”。為此將刑事訴訟程序拆解為偵查、審判兩個階段,由新創之檢察官主導偵查和控訴,而原來糾問法官之權力削弱為單純之審判官。如此設計,雖然對訴訟效率是一種拖沓,但與其說是為了“毋縱”,不如說是為了“毋枉”。有罪裁判須以控方與審方達成共識為前提,兩道門檻不可謂程序之不慎重。
對法官的監督具體體現在《刑事訴訟法》第173條、184條、203條、217條、243條的不起訴權,出庭支持公訴權、監督庭審過程權、抗訴權等。行使這些權力,能夠有效防范因法院裁判之疏漏釀成的冤案。檢察院對法院的監督,絕不是“雞蛋里挑骨頭”惹是生非。法檢作為法律的共同體,所接受的教育背景相當、法治理想相似。角色固然不同,但所追求的目標并無二致,“兩者處于伙伴,而非對手關系”。
三、誰來監督“監督者”
“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要防止濫用權力,必須以權力約束權力”。法國大儒孟德斯鳩首倡權力分立,以權力約束權力。檢察官除了自我約束以外,必須建立權力規范運行及監督的辦法。防范檢察官自身濫權的機制,首推“法定主義與客觀性義務”。法定主義要求檢察官減少自由裁量,視法為工作之根本目標;客觀性要求檢察官銘記己非一造當事人,所有利與不利被告之情事要一律注意,因為他知曉,“片面打擊被告將顯露他的狂熱,減損他的效用和威信”,他也明白,“只有公正合宜的刑罰才符合國家的利益”。
對法律同行們的“不信任”理應成為檢察官們的職業習慣,一團和氣反而是對職責使命的褻瀆,唯有公、檢、法的互相掣肘才是法治未來的堅定基石。《刑事訴訟法》第8條把人民檢察院喚作“法律監督者”,可謂使命光榮,責任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