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井俊二電影中的女性主義特征分析

孫佳希

（山東藝術學院 戲曲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4）

一、巖井俊二電影的女性主義傾向

縱觀日本導演巖井俊二從1994年到2004年的電影作品便不難發現，從他的首部電影《情書》到《花與愛麗絲》，其電影中的第一主角幾乎全是女性并且也都是表現女性角色在生活中的種種境遇。而在《關于莉莉周的一切》中，女性角色雖不是第一主角，但也同樣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因此有很多人把巖井俊二的電影看作是女性主義電影。北京電影學院電影學系的楊慧教授做客中國青年政治學院的文化素質講壇時詳細解讀了女性主義電影，她認為只有傳播女權主義立場的電影才是女性主義電影，而涉及女性題材的劇情片或者一般女性導演拍的“女性電影”則不包括在內。女性主義電影的幾個特征是：顛覆父權霸權的女性女權主義視角、關照女性生活和議題內容、建構新女性意識和形象等。[1]因此我們似乎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即巖井俊二的電影風格是女性化的，他的電影雖不屬于女性主義電影，卻具有一定的女性主義特征，其中的女性形象，已成為了主導其作品的一個十分重要的元素，也成為了我們在關注或研究巖井俊二的作品時不可忽視的一個元素，其電影具有女性主義的傾向。本文嘗試從女性主義特征這個角度對巖井俊二的電影進行深入分析。

二、巖井俊二電影中的女性主義特征

毫無疑問，青春性是巖井俊二的電影最重要的一個特征，青春的美好與殘酷始終貫穿于巖井俊二的電影，這也是巖式電影永恒的主題。我們仔細回味巖井俊二每部電影中的主要女性形象，便不難發現一點，即這些女性形象在生理年齡上都處于青春期。大家都知道，青春期是人生命中重要的矛盾化的過渡期，在生理和在心理上都會產生強烈的變化，由此使得處于青春期的人群具有更多的不可預測性。青春期女性的極端表現在巖井俊二電影中屢見不鮮：電影《情書》中，女主人公渡邊博子深深地陷入與死去的男藤井樹的戀情中無法自拔；《夢旅人》中的可可因為極度強調自身的唯一存在竟然親手殺死了妹妹；《燕尾蝶》中的固力果與鳳蝶身上紋上了同樣的一個燕尾蝶圖案；《四月物語》中的榆野卯月陷于對學長的暗戀之中；《關于莉莉周的一切》中的津田詩織去做援交；《花與愛麗絲》中的花和愛麗絲因同時愛慕一個男生而差一點就毀掉了二人之間的友誼。這都凸顯出了青春期女性的一些極端的叛逆舉動。

但是我們同樣也看到，在這些極端態度中也并不完全是消極被動的。《情書》中的博子在面對與男藤井樹的戀情時是消極的，但在追查男藤井樹往事的過程中卻表現出一種相對積極的態度；《夢旅人》中的可可，她一方面極端的殺死了自己的孿生妹妹，但卻是在被卷毛引領的條件下開始去尋看世界末日；《燕尾蝶》中的固力果也一直是被動的，而鳳蝶則相對積極，是她在一群人都處于困境之中時組織別人繼續印假鈔而想換回曾經的幸福；《四月物語》中的榆野卯月既有著暗戀中的被動又有著暗戀中的主動；《關于莉莉周的一切》中津田詩織的援交行為純粹是消極被迫式的，而久野陽子在面對其她女生的排擠卻用作曲與剃光頭的行為表現出積極的人生態度；《花與愛麗絲》中的花面對戀情時相對積極，但其與愛麗絲的友情顯得被動，而愛麗絲則正好相反。

巖井俊二很好的將這種青春的美好與殘酷結合在了一起。與青春相伴的是成長，這個過程是美好的，也是殘酷的，我們永遠無法回避，只有勇敢地走下去，這樣我們才能真正長大。巖井俊二用自己的作品向我們說明了這一切?！堆辔驳分械镍P蝶，是一個孤獨的少女，妓女固力果收留了她，并給了她“鳳蝶”這個美麗的名字，她在飛鴻等人的保護下生活著，幻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化蛹成蝶。然而，一夜暴富后的元盜們再也不能像鳳蝶期待的那樣快樂地在一起，鳳蝶想盡一切辦法，最終無能為力。滄桑過后的鳳蝶燒光了鈔票，平靜地面對一切，此刻她終于長大?？v然青春充滿苦難，我們卻必須長大，每個人都必須堅強地活下去，這也許就是巖井俊二想要表達的意圖。其他的幾部片子里，藤井樹、榆野卯月、花、愛麗斯等都遇到了成長中的種種困難，她們小心翼翼地、堅強地承受了下來，巖井用自己詩意的鏡頭化解了青春的美好與殘酷，其表達的意味都是一致的。

巖井俊二之所以將青春的美好與殘酷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很大一個原因是由于日本民族的矛盾性。美國著名人類學家魯恩·本尼迪克特在《菊與刀》中這樣描寫到：“很大程度上，日本人是既生性好斗而又溫和謙讓的；是既窮兵黷武而又崇尚美感的；是既桀驁自大而又彬彬有禮的；是既頑固不化而又能伸能屈的；是既馴服而又不愿受人擺布的；是既忠貞而又心存叛逆的；是既勇敢而又懦怯的；是既保守而又敢于接受新的生活方式的。他們十分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而當別人對他們的劣跡毫無所知時，他們又會被自己的罪惡感所擊倒。他們的士兵規規矩矩，但骨子里他們又生性叛逆?！盵2]可見日本人有著極端矛盾和對立的雙重性格。這反映在電影中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影像風格，比如小津安二郎電影中所表現的含蓄、質樸的風格和北野武所熱衷的“暴力美學”，還不乏兩種風格同時存在于一個人身上的，巖井俊二的影片就是如此。但有時這兩種風格又不是涇渭分明，即使是對某種黑暗扭曲的心靈和殘酷異常的描寫，也包裝的十分完美和神圣，并在嚴肅和深刻中流露一絲凄美。無論是形式還是內容上，巖井俊二留給我們一種純情、一種溫暖，抑或是一種沉悶和隱晦，他的每部作品都表現出濃厚的個人感受，這種個人感受的表現，正反映出日本民族的矛盾性。

三、研究巖井俊二電影中女性主義特征的意義與價值

1995年，巖井俊二推出了他的電影處女作《情書》，隨著這部電影的成功，巖井俊二以前制作的一些短劇也陸續被公映，其中《Picnic》獲得了柏林電影節新聞審查員獎。1996年的《夢旅人》還獲得了柏林電影節新聞審查員獎，同年發表的電影《燕尾蝶》，是至今為止巖井最具震撼力的影片。之后的作品《關于莉莉周的一切》，也很是出名。[3]顯然，巖井俊二已經成為日本青春電影發展史上一個無法忽視的重量級導演，因此對他的研究也就越顯得有價值。

筆者認為，研究巖井俊二電影中女性主義特征具有一定的意義與價值。從世界的范圍而言，巖井俊二這種女性主義傾向以其獨特的視角，在電影研究方面引人矚目，并對女性主義理論與實踐產生重大的影響。這種具有女性主義傾向的導演風格，以此形成的性別非固定性的理念將破壞男權制性別的身份分類，兩分化的思維模式，探索一個多種性別特質的，多元的性別色譜體系。[4]巖井俊二在男性導演中是一個特殊的個體，他唯美細膩的影像風格和趨于女性化的視角，讓觀眾在觀看其影片的時候都不敢相信他是一個男性導演。在筆者看來，巖井俊二模糊了電影的性別界限，女性化的敘事風格不僅給觀眾一種全新的體驗，也是在電影發展歷程上的一次有意義的實踐。

四、研究巖井俊二電影的啟發

除去對于世界電影的意義，研究巖井俊二的電影還具有以下啟發意義：

（一）巖井俊二的電影作品制作小巧卻細致精良，而且故事通常簡單而富有生活氣息，情節平和而富有生活哲理，這與我國電影近幾年所追求的“大制作、商業化、明星陣容、廣告植入等”截然相反，筆者認為我們應當更加投入到對于電影最本真的追求上，即對于思想的探尋。

（二）巖井俊二的思路開闊，所涉獵的話題具有代表性，相較于相對墨守成規、外在新穎，主題還是過于俗套的過于程式化的中國電影來說也具有啟示意義。在小笠原隆夫所著的《日本戰后電影史》中，作者將日本戰后電影史分為了四個階段，而在第四個階段(1989年至今)中，作者把獲得演出成功的作品類型總結為“如電視廣告般的迷離的畫面感覺，只考慮像電子游藝般的感官刺激等?！盵5]以1995年的《情書》一片正式踏入電影界的巖井俊二正屬于小笠原隆夫所論述的日本戰后電影的第四個時期。巖井俊二早期一直從事MTV、廣告以及有線電視節目的導演和創作工作，因而在電視行業中拍攝MTV與廣告片所積累的豐富的素材和經驗，為他電影中畫面感覺的形成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也正符合小笠原隆夫的總結。這似乎是巖井俊二作品受到廣泛歡迎的一個外部的先決條件，也是巖井作品最鮮明的一個特點。巖井俊二精通各種藝術形式，他的影片在燈光、構圖、色調、剪接等方面都十分出色，優美的配樂穿插其中，更產生了一種MTV的特質。[6]

筆者認為，巖井俊二的成功并不是偶然的，而是巖井俊二在他的電影中繼承了前人的很多理念，并將其升華成整個人類所共通的情感，制造了更具有震撼力和表現力的影像。在現如今多元的社會里，導演的風格也變得多元化，現在已經很少有導演遵循一種模式或理論拍電影，筆者作為一個編劇專業的學生，更要懂得怎樣海納百川，了解和運用各種電影風格，巖井俊二女性傾向的視角也讓筆者學習到怎樣細致入微的觀察生活和生活中的人。同時，因為巖井俊二本身也是一個小說家，他的作品像《情書》《關于莉莉周的一切》和《燕尾蝶》等都是改編自自己的同名小說，通過對巖井俊二的研究，也讓筆者學習到了在劇本創作中怎樣渲染情緒，展示人物心理狀況，將劇本語言鏡頭化等，都使我們這些編劇的初學者受益匪淺。

[1]王延欣.楊慧教授做客文化素質講壇解讀女性主義電影[EB/OL].中青新聞網，2009-04-20.

[2]魯恩·本尼迪克特.菊與刀[M].中國社會出版社，2005.2.

[3]蘇靜，江江.嗨，巖井俊二[M].花山文藝出版社，2006.189.

[4]王虹.軀體微觀分析——對女性主義理論的反思與探索[M].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0.

[5]小笠原隆夫.日本戰后電影史[M].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1.78.

[6]王虹.軀體微觀分析——對女性主義理論的反思與探索[M].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