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鎮戲劇節“怪”好看的

木葉

秋日灼灼的陽光下，石板路上，人群摩肩接踵地移動著，忽然，一陣音樂、一聲叫喊讓你停下了腳步，你透過簇擁的人群，好奇地張望。此時此刻，戲劇，正在發生……

10月15日至24日，為期十天的戲劇派對就在烏鎮、在第三屆烏鎮戲劇節上狂歡，來自法國、德國、巴西、瑞士、意大利、荷蘭、波蘭、立陶宛、俄羅斯等12個國家和地區的20臺劇目，共73場演出在10個劇場上演。

2015烏鎮戲劇節很當代，熱騰騰地呈上了歐洲最新鮮的創作：2014年4月彼得·布魯克的《驚奇的山谷》在巴黎首演，2015年1月德國塔利亞劇院《尼伯龍根的指環》首演，2015年6月赫伯特·弗里茨版《物理學家》在蘇黎世劇院首演，2015年10月7日意大利都靈國家劇院的《吝嗇鬼》首演，現在，它們都來到了烏鎮。瞧，我們與世界戲劇的“時差”越來越小，這些可都是世界大師、名團的新作。

可是，有點兒怪

2015年烏鎮戲劇節的主題是“承/Transmittal”，或許可如此破題：世界當代戲劇的承接，中國先鋒戲劇的傳承。今年的藝術總監是孟京輝，他的風格是那么強烈鮮明，于是乎怎么看都覺得他挑選來的作品也帶著孟氏風格。

開幕大戲《物理學家》就讓人看得“彈眼落睛”，三面熒光綠的封閉空間，營造了一個瘋狂的精神病院，通過演員跳躍、跌落等強有力的肢體語言，充滿形式感地重新詮釋了迪倫馬特的經典之作；俄羅斯塔甘卡劇院的《我們存在》則是一部用耳機聽的戲，戲劇在舞臺演員和1964年版《四川好人》的錄影帶播放中同時進行；大師彼得·布魯克的《驚奇的山谷》，這部講述超能大腦的戲看上去有點懸……很多觀眾在看了這些名人、名團的作品后，表示一頭霧水。

作為中國先鋒戲劇先驅，孟京輝這次還集結了中國戲劇先鋒新勢力：李建軍、豐江舟、康赫、邵澤輝、陳明昊等，這些青年創作者恣意放肆、樂于顛覆、敢于冒險。然而，看了這十部號稱“最先鋒的戲劇作品”后，大多數觀眾的觀感是：怪異。陳明昊的《公牛》前三十分鐘都只是在拳擊，觀眾紛紛離場。

對于這種“怪”，最直接的反應是“看不懂”。對此，黃磊表示理解：“因為中國觀眾是故事會思維”，但是他強調道：“看戲不是你看到什么故事，而是你看到什么。一個戲不是讓你看懂，而是讓你看到。”

其實，見怪不怪

看戲看出了問題，看不懂了，不著急。為了幫助大家解惑，烏鎮戲劇節特別設置了“小鎮對話”，你可以直接將你的問題拋給專家們。如果一個問題、一次對話還不夠，那還有專門由大師們傳道授業的“戲劇小課堂”。對于這“怪”現象，中戲的沈林教授就在上課時特別提到了：“當代劇場創作者的動機和目的已經從講故事、講道理轉化成為其他，所以有了當下各種各樣怪模怪樣的劇場演出：聲音劇場、視覺劇場、肢體劇場……總之就是那些我們看不大懂的戲。”沈林認為這是因為當代劇場流向了：“不再尋道，轉而審美。”

啊，原來是看的角度、方式出了問題。于是，我們換一個角度，換一個姿態再看，其實，這次戲劇節很好看，就看你如何去看。《物理學家》在尊重原劇本的基礎上，找到了一種特別強烈的外在表現方式，剛好與迪倫馬特劇作中的怪誕內核相契合，不能說不巧妙；《我們存在》這部紀念塔干卡劇院50周年的作品，是用戲劇來做戲劇，是關于表演的表演，在形式上非常值得借鑒；《驚奇的山谷》中的山谷原來在我們的大腦中，布魯克是帶領觀眾在大腦的山峰和深谷中穿梭，而驚奇的是探索和發現自己的大腦，他將日常通過戲劇升華。至于那些青年先鋒作品，也是刺激你感官的存在，等你熬過《公牛》前三十分鐘的無聊，接下來他們就開始正戲啦。貝克特的《等待戈多》首演時，觀眾還都紛紛退場呢。戲劇不一定讓你“好看”，作為觀眾，看到“怪”不要立即屏蔽，而是要打開自己，去感受，去思考。在縮小觀看國外戲劇“時差”的同時，我們看客的觀念和審美也都要跟上啊。

就是，要添點怪

對于這“怪”現象，圈內圈外議論紛紛，孟京輝卻樂了：“烏鎮戲劇節和我們傳統的東西是一種反差，反差在音樂學上叫和聲，不一樣的調子合起來才能和諧優美。一方面有古典的，一方面有當代的，當代的角度是世界的。不同的人看起來能引起爭論，那就太好了，我們要的就是這個。”

相較國外戲劇的多樣，中國的戲劇創作還尚顯單調、乏味，我們的戲劇人是時候來添點亂、加點怪了，拒絕平庸才能出新出奇。正如《物理學家》的導演赫伯特·弗里茨所言：“試一下摔倒，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練習，一種文化。可以從錯誤中得到更多深刻的領悟……摔倒、下墜、跌倒、失敗，都是很好的事情。”

此次，被一致公認好看的戲是巴西雙面劇團的《兄弟兄弟》，不僅有如夢幻般的舞臺想象力、有如雜技演員般的身體控制力，還找到了一種將肢體與故事完美結合的方式，于是就很容易被觀眾接受。看來，戲劇創作者還是要在自我的堅持與公眾的審美中取得某種平衡，這也是中國的戲劇創作者必須面對的功課，你不需要迎合觀眾，但也別總自視甚高地把自己當成貝克特二號，而是要引領著觀眾一起往前。

藝術不只是現實的呈現和表達，而是現實可以成為怎樣的想象和期許，而戲劇節正是培養普通公民對藝術欣賞的很好途徑。如今，烏鎮戲劇節還只是一個戲劇人自己的派對，針對的是圈內戲劇人和有一定看戲經驗和專業素養的戲劇愛好者，但其戲劇影響力可以輻射到更多的人群。

之于普通游客，這一刻他們為戲劇駐足，那一時他們興許就會走進劇場。

之于戲劇從業者、愛好者，請低頭看看街頭的反饋，請抬頭看看殿堂里的演繹，我們需要學習的還很多很多，路還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