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秋

生態史和我們的時代
上世紀50年代之前,濟南還曾被稱為“濕地之城”,元代著名畫作趙孟頫的《鵲華秋色圖》是最好的證據——鵲、華二山周邊一片水鄉風光。然而,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鋼筋水泥逐漸取代了荷塘藕池。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在各地農村,狼的身影還不時出沒,如今它們蹤跡難覓。各地曾出過不少“狼出沒”的新聞,雖然結局往往不了了之,但也從一個層面映射出人們對舊時生態的一種向往。
生態環境的惡化、鄉村記憶的消失,在大國崛起的主旋律中,這些傷疤在刺痛著我們。13億人口的城市化浪潮是全球政治經濟領域中最令人矚目的命題,它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在幾十年的時間里,將西方國家三四百年發生的變化,濃縮在一起,迅速展開。
城市化浪潮在前進,生態文明也成為政府文件中的常見熱詞,它顯示了一個古老國度,在高度工業化的淬煉過程中,力求超越現代化,重建自然的美麗夢想。
生態文明便是重建人與自然的關系,在本屆國際歷史科學大會上,夏明方教授在名為《尋家之旅:人與自然的生態聯姻》的演講中告訴我們,中國史學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至少可以追溯到兩千多年前漢代的司馬遷和班固,他們對天人之際的探究,將自然變異與王朝政治緊密連接在一起。
在110多年前崇奉進化論的梁啟超看來,這樣的史學,不過是一部帝王將相史,因而主張以純粹研究“人群”即“社會”的新史學取而代之。人類歸屬的自然界,則被摒棄于歷史研究的視野之外,被置放到研究空間的地理學領域,自然與社會因之分道揚鑣。隨后興起的唯物史觀,將人類的物質生產納入研究范圍,視其為社會演進的經濟基礎,但是所謂的自然界,總體而言,還只是被當做人類活動的舞臺與背景,隱沒在歷史的活劇之后。
1959年,C.P斯諾在劍橋發表了題為《兩種文化與科學革命》的演講。在斯諾看來,現代學術世界被劃分為人文與科學“兩種文化”,它們之間完全不能相互理解,幾乎無法找到彼此交流的平臺。如今,我們有機會與理由在兩種文化中找到新的立論基礎。
這一機會以世界環境危機的形式出現。科學家、歷史學者、來自不同國家的所有學科的學者,都需要走到一起,尋找途徑,認知我們在自然中共同的生命。
越來越多的學者認識到,這種環境史,不僅是歷史學的一個分支學科,更是觀察歷史的新視野、新方法,乃至新范式,必將推動歷史學在新時期的重大變革。一百多年前被割裂出去的人類與自然,時間與空間,又重新結合在一起。
向自然奉獻無盡的溫馨
我們究竟向何處去?是不可避免地滑入“后人類時代”,抑或是走向人與自然彼此共生的“生態紀”?
夏明方教授認為,迄今為止,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為此設計了無數個藍圖,提出了無數條對策,也進行了無數次實踐,但總是繞不開一個最核心的概念——共同體。此類共同體,在大多數研究者和實踐者的心目中,一方面是直接針對個體主義的抽象個人,一方面則是針對人類中心主義視野下人之種群;前者希望超越自我,在特定地域范圍內建立人與人之間平等的聯合,以求共同應對環境問題和生態危機。后者,最著名的是列奧波德的“大地共同體”,更進一步,希望將人間倫理推廣到自然界,使其包括土壤、水、動物和植物等,從而與人類并處于一個更大的生態網絡之中,以促進人類徹底轉變對自然的認識。
在此類共同體的建構過程中,盡管作為個體之人與此類共同體之間的中介,即實體意義上的家或家庭,有時被忽略掉了,但是作為人類之家最基本的倫理原則,如親情、合作、關懷、友愛等,依然滲透其中,因而從象征意義上來說,實際上也可以視之為人類家庭精神的擴展。任何對慘遭蹂躪的生態系統的修復與重建,都應是家之再造。
夏明方教授在演講結尾時這樣呼吁:人啊,不管你身在何處,都請低下你那高貴的頭顱,放下手中的弓箭,向你身處其中,賴以生存的伙伴——自然,奉獻無盡的溫馨。我們必須記住,我們可能是個巨人,可是并不能離開生養我們的土地,我們不過是這一土地大家庭中的一具具泥人而已。我們源于土,終將歸于土。
(本專題部分資料來源于《中國歷史評論》、《走向世界·天下泉城》、第22屆國際歷史科學大會組委會。)
在這個快速變革的城市化年代,歷史的重新檢索能讓我們盲目的步伐緩慢下來,審視那些隱藏在傳統文化中的重大命題。比如天人羈絆,比如人與自然。
災害、環境、生態自然,這些在歷史學科中原本邊緣性的問題,成為了城市化浪潮中可以燭照古今的重大命題。中國人民大學生態史研究中心主任夏明方教授提出,一切歷史認知活動,逃不開生態邏輯。歷史不再是孤立的人群研究,而是自然與社會的相互作用,歷史是泥土與花朵盛開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