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及其他[組詩]

白月

廢墟之上

我愛這舊址比新居更甚

我愛亂草的折腰比白云的高挑更甚

我愛玻璃碎片比海平面更甚

我愛這深深嵌進(jìn)腳印的淤泥比花崗巖更甚

我愛上了欲說還休的窗戶

蜘蛛終于有恃無恐

我愛朽木回歸塵埃的義無反顧。看見螞蟻

我不再心慌

勞動者在哪里都是勞動者

我的觀察還可以低到塵埃里

我愛這些瓦礫下的陰暗和蟲子

心是放大鏡，我看見它們大過了我

但天還是由我頂著

我愛我赤裸的雙足，踏在紅磚上

火焰撫摸著顫動的腳心。我愛這冰冷的紅

我愛這徹底的冷漠和放棄

再也沒有重建的可能

國有圓明園，我有無名的廢墟

春 天

待產(chǎn)室里。

愛的親事物。

愛我的人都愛著別人。

我緊張是因為覺得自己還有機(jī)會。

沒心沒肺想要搖擺，

沒心沒肺想要，搖出一顆滾熱的心臟。

神經(jīng)質(zhì)

我是兒子手中的玫瑰

幼稚的心靈怎知花朵的珍貴

他只管把刺拔光——這樣可以握得長久

舉過頭，搖曳著狂奔。叫著玫瑰的芳名

我也奔跑。凋零著，大笑

大 師

深夜，房間里燈火通亮

但沒有具體的事物

醒來我睜開你給的眼睛

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一道陰影

在一起

我已經(jīng)無法想象自己溫柔的樣子

我和你還在一起

頭和頭在一起

手指和手指在一起

大腿和大腿在一起

我們的嘆息也離身體而去

我們，已經(jīng)不具體

愛是第三者，站在屋子里任何角落

從各個方位觀看我們

偶爾，還會有一場色情電影

裝 修

你親臨我的貧窮。世面

是一個冬天。我臉上該掛上什么

我會是怎樣的一個人。

你目睹了我的困惑。

一間清水房，什么都沒有什么也不懂。

我只認(rèn)識空氣，但不知如何透支。

領(lǐng)教一下吧，我真的很傻。

是的，你早已領(lǐng)教。榔頭叮當(dāng)響。

我沒有反抗。

錯誤嗎？

釘錯的釘子就不要拔了。我阻止你

這唯一一件我可以主動的事：讓她活著吧。

個 案

此夜，不明。朝墻撞去

善解人意的墻，柔軟得像一個

懷抱。我掙扎了半天

我后悔了。但它高興，它越來越興奮

更深深地將我擁抱。直到

我啃完它的磚頭和泥沙

直到它變成一個無底洞。我才發(fā)現(xiàn)

這陷阱是我自掘的墳?zāi)?/p>

月 亮

我永遠(yuǎn)得不到的一根骨頭

我體內(nèi)一直缺少的一根骨頭

幽默的黑夜

嘲笑我的空洞：可以安置一所教堂

我心不跟任何人開玩笑

她披黑紗，像一個修女走過

在深夜的長廊里

我去倒最后的垃圾：此時。如果

快樂并不想留下什么

我突然感到世界很干凈。絕望那樣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