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羽毛的風 （組詩）

冉曉光

高山紅

神女峰背后那個十六歲的農家少女

臉蛋兒是見到詩人柏銘久之后

才泛紅的

而山坳里那些喜歡用露水擦洗身子的小辣椒

早在秋風還來不及吹開裙裾之前

就已經紅得誘人了

唯有半崖上幾簇楓葉非要等來幾朵雪花

才拼命地紅……

大塘口煽情

一來二去的大塘口，令我風姿綽約

于是就有了一條漢子的一千次想入非非

既然如此，即便我是一塊無皮無毛的石頭

你也應該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山藥蛋

穧江兩岸的崖坡上

土豆和山藥陰差陽錯地長在一塊了

樸實的山里人一直都以為

土豆是山藥下的蛋

土豆這東西生來就命賤

我親眼看見它僅憑指拇厚的一點點薄土

硬是在丑陋的石頭縫里

生養出些乖巧的娃娃蛋蛋來……

荒蕪的心情

水土流失的坡地不再長莊稼

村子里的鳥雀尋不著糧食只好改吃草籽了毎

每見到它們一歩一停頓的樣子

就擔心有一天會步它們的后塵……

一粒米抒情

從一粒米想到一枚谷穗兒

這樣的抒情方式不應該叫做倒敘

因為在逶迤的水田里

插秧的姿勢和割谷的姿勢含義是不一樣的

能品出米粒滋味的人

熟悉 “鋤禾日當午” 那句詩……

薰衣草莊園

兩個女人故意在大埡口北坡種上薰衣草

卻叮囑三個男子漢必須從南邊拐彎抹角地進山

就在那個香氣襲人落霞入醉的黃昏

終于有一個連鬢胡子的哥們找不著北了……

秋天的某些情節

遍地都是殘缺的翅膀

趁人不注意時，又是一片

梧桐落葉的方式太過于匪夷所思

恍若逼債的人踢破了門檻

一五一十地翻開了陳谷子爛芝麻的老賬

當我從漏洞百出的日子里爬出來

已經有人開始吆五喝六了

秋天，突然就矮了一截……

握了一花朵的手

那是一雙把欲望抓得喊痛的小手

跟我相握的一剎那竟透出幾分羞澀

我趕忙把目光從她的笑靨上移開

生怕別的花朵偷看時一失腳掉下來……

蘋果與刀子

蘋果已洗凈身子，白里透紅

旁邊躺著刀

極富想象抑或風度紳士的先生請閉上眼睛

因為這樣的一種曖昧關系

預示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肯定慘不忍睹……

小草的覺悟

天底下的小草之所以見了人就點頭哈腰

那是它們打心眼里仰慕人的某些骨氣

它們知道自己這顆頭即使是被砍上一千遍

也不可能像人那樣腦殼砍了碗大個疤……

隔江相望的眼神

艷若臂彎，是黛溪的水岸

我如落魄的浪子已抵達隔江相望的礁石

一望成離愁，再望成苦戀

只想把那個曾經冒雨送我出遠門的鄰家女孩兒

看成，眼中釘肉中刺

你脈脈的黛水知道秋涼了么……

力 度

她當他的面說：她即刻要 “揭穿”一個謊言

他一拍大腿說缺乏力度。建議用 “戳穿”一詞

她說那好。譬如有人總是在真人面前說假話

你說我是該用匕首呢？還是該用劍……

甘家院子

甘家院子。門庭若市

大解八塊的豬巴不得有人天天打牙祭

剝了皮的牛和羊竟赤裸裸地爬上了最高位子

只有一條剛被宰殺的狗尚未身首異處

呲著牙，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怪嚇人的

好在這兒還未發生卸磨殺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