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與落葉（組詩）

何玉寶

春天與落葉（組詩）

何玉寶

一個沒有舞伴的男人

他沉浸在舞曲中忘記蒼涼與孤獨

把左手當成右手的舞伴舉過頭頂

穿梭在舞者中間無視鄙視與譏笑

他在曲終之后輕快地旋出廣場

展開的雙手像飛越黑夜的翅膀

被燈光拉長的背影慢慢暗淡成柏油馬路

單身宿舍

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一些腳步聲，卻和門無關

在窗口撫摸一棵小樹

我想去溫暖它，讓它在今夜開一朵花

而寒冷正在扼殺愿望

想起遠方一些人正在舉杯相撞

一些人在月光下搖搖晃晃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懷抱熱情空悲嘆

讓酒麻醉眼睛、麻醉思想、麻醉身體

忘記一些苦難和沉重

隔壁夫妻房里有一些動靜還在悠揚

月光穿過玻璃穿過我家的窗戶

我的心思像鳥一樣飛過花兒的頭頂

我想讓快樂奔跑起來。閉上眼睛

意識站立如樹生長的葉子紛紛落下

致春天的落葉

你在陽光中放下眷戀

你在和風中幸福飛舞

沒有悲憫也沒有嘆息

沒有離愁也沒有蒼涼

你安靜地輪回

為新生留下苦度一年的枝頭

在放棄自己的時候

也是這樣坦然和精彩地飛揚

腳手架

有人爬上去又走了下來

有人爬上去卻飛了下來

有人爬上去又走了下來

有人爬上去卻飛了下來

走下來的人面無表情的去打飯

去工棚外面抽支煙想想他的女人

是在孝敬父母、撫養孩子還是在

打情罵俏或者忍辱負重

飛下來的人一臉燦爛準備去約會

他跨上了這架向天堂的云梯卻跨過了天河

駕著云朵自由飛翔。云朵下面

有個女人領著孩子和一臉的淚水

烏鴉

皚皚白雪里烏鴉在樹梢上

張望曠野準備哀鳴

孩童穿著滲漏的膠鞋在雪地里奔跑

春天醒來時烏鴉在樹梢

俯視野鴨游過振翅飛離

孩童跑丟河床的膠鞋在潮聲里消失

那年的雪融化在烏鴉的張望中

那年的烏鴉消失在一次振翅后

那年的孩童跟著烏鴉去了南方

那年的春天荒蕪了村莊和曠野

活著

躺在很深的黑里地獄天線之上

靜聽心跳和做一些不祥的猜想

諸如何時會死去，死相有多恐怖

閉上眼睛就可以裝作死了

就可以不去想有多少黑延伸在白里

可以安然睡在地獄底線之上

等待被放進火爐，化成青煙

盡管只在一線之間

閉緊眼睛是一件多么簡單的事情

我還是要睜開它要去傷感

白里滲透著多少黑。在睜開眼那一刻

已經有很多風塵吹來。總得面對

就算風沙要蒙住眼睛

也得忍住。站在地獄天線之上疼痛

陰影

工業區邊上游動著一些女子

她們像籬笆外面的菜花

在陰影里打開花苞泛著鵝黃

她們用游離的眼神盯著我們

我們笑笑，她們也笑笑

問完路后，我們繼續向前走

她們還在原地期待

陰影外面，太陽肆意絢爛

致黑夜

花和草都醒來了。云朵掩藏了

積壓在黑夜里的仇恨擴散成

點亮眼睛的一縷晨光。我對著窗口

輕輕地說：早安

心里輕聲地說：算了，上帝

我一定會忘了你的。盡管道路漫長

但我相信點亮我心靈的星辰

一定會在某一個春天的傍晚等我

就像現在我放下了仇恨和寬恕

獨自等來了一場洗滌了黑夜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