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曼的詩

□熊曼

熊曼的詩

□熊曼

晚年

這開闊之地

早年被一位具有投資眼光的商人買下

他悉心運作

在上面布置亭臺樓閣

并安上一個動聽的名字：

信德農莊

用以供貴賓們垂釣的魚塘

水草日益肥茂

大片的柑橘林為禽類提供了棲息

那些潔白 古典的白鷺

終日在水邊徜徉

優雅堪比杜甫的《絕句》

在擺滿綠色佳肴的餐桌上

主人一邊剔牙

一邊向賓客們講述

早年并不光彩的發家經歷

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他終于可以享用一個

令聽客們羨慕的晚年了

后湖速寫

野蘆葦零零散散不成氣候

水葫蘆卻綠得茂盛

湖面一角 烏泱泱一片

倘若細心 會發現草叢里

幾只灰不溜秋的螞蚱

在緩慢地蹦

陽光盛好 萬物枯榮有節

一種紅色的漿果

還在枝頭驚艷著眾生

遠處 隱約傳來攪拌機的轟鳴

哦！要不了多久

那些龐大的建筑群的陰影

就要壓過來了

當我們談論詩歌的時候

一只開水瓶突然爆炸

之后歸于寂靜

世界幻化成一幅流動的影像

夜的深處競相開出了秘密的小花

一些香氣若有似無

當你從容地點燃一根煙

隨霧氣吐出生活的疲憊

談論起過往的悲欣

眼睛里流淌著一條寧靜的河流

擁有澄澈與深邃的品質

當我們談論詩歌的時候

在八月的江灘邊

寬闊的水面閃耀著神秘的靈光

波濤輕柔地拍打著岸堤

世界美且憂傷

懷古

桃紅柳綠 孤帆遠渡

一只仙鶴 馱著白云向銀河遨游

天門沒有中斷

風流已被風吹雨打去

透過飛翹的檐角

我從五樓俯瞰下去

密集的現代建筑如灰色霧靄般包抄過來

長江遠且瘦 只剩下一條細帶

這不是李白的黃鶴樓

也不是崔顥的

只有風 空蕩蕩地吹過來

世俗的熱浪 興沖沖地撲過來

在菜市場

左邊是一排賣梔子花的農婦

白花綠葉 無辜地躺在藤編的籃子里

香氣撲鼻

右邊是一條臭水溝

觸目所及

是腐爛的動物內臟 魚的鱗片 發黃的菜

葉......

我從中間穿過

并沒有什么新鮮的事情發生

雷雨記

人間被一口黑鍋倒扣

人畜 車輛 城堡全被收進去了

無數的箭雨殺將下來

殺樹 殺花 殺塵土 也殺污濁

看它演繹一曲《失街亭》

看它出了一口惡氣

鳴金收兵 士氣漸微

城里庭院幽深 一派蕭索

有人在遠處彈奏了一曲《長相守》

身著白衫的官人掀開簾門

走出低矮的院子 穿街巷 過長亭

他的背景漸漸淡下去

淡成了唐朝的一彎月亮

生活貼

生活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一窩蜂的孩子就出生了

紅眼睛綠眉毛，一夜間就長大了

一窩蜂的高樓林立了

——不久前還是一處芳草萋萋的

綠地或湖泊

一窩蜂地車子冒上街頭了

司機們懷揣著炸藥包

一窩蜂地按喇叭

大家一窩蜂地賽跑

看誰最先到達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