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時間

張宗希

杭州從來不是一個缺乏名氣的地方，而曹澍在開采空間的個展以“無名”為題，同時此展也是這個落戶于毗鄰西湖和中國美院的藝術園區里的新空間的首次展覽，其中用意或可見一斑。

如果覺得這個看法有些望文生義，可以看看進入展廳的第一個作品：安迪沃霍爾式的版畫《三個瞬間》，夢露、毛和杰克遜的某個狀態，這是名人們的“臨界”狀態。接下來的《陌生人》和《顏色的概念》則是完全的平民化和臉譜化，前者是網絡匿名者頭像挪用，后者是有不同顏色的如“欲望、父親、偏見、領袖、勞動……”等常用詞語，每個詞后面都附有RGB數值。《雞湯長詩》是將一本《索緒爾第三次普通語言學教程》里的內頁涂成克萊因藍色，只留下個別詞語，形成詩歌，現場吸引著不少人從頭看到尾。利用鍵盤等日常辦公用品上的字母而成的檸檬黃色調的《我們》（we do not want to be what you want），方式與此類似；《地平線》則是曹澍把長期收集的煙盒并列起來，在上面描繪出風景線。三聯視頻《都市霓虹》里，三個女性的慢鏡頭表情變化，當光線全部暗下去之后是瞳孔的特寫，有幾分詭異，乍看上去會想到蔣志那件《0.7%的鹽》，只不過這里面的模特是曹澍身邊的朋友。

之所以這么事無巨細的介紹以上作品，完全為了那件最讓人心動的《相遇》，正像如果曹澍沒有在杭州生活過近十年的體驗，可能也做不出這樣有質感和亮點的作品。這件大概十分鐘長的視頻，在現場看了至少三遍以上。如果說前幾件作品更多的體現了曹澍的方法論和視野，比如意識上的，技巧上的，《相遇》無疑起到了支撐其藝術厚度與溫度的作用。這是一部雙屏高清影像作品，藝術家在杭州街頭架起攝像機，在幾米甚至十幾米之外將鏡頭對準一個個遇到的路人，有老人、工人、學生模樣的少年、上班族青年、餐館的老板等等，一旦路人看到攝像機，鏡頭便嘎然而止，迅速切換到下一個畫面里，開始另一個相遇過程，有種欲說還休的意猶未盡和快速生活下的即時節奏。他們的目光與鏡頭相遇的那一刻（對他們來說也許是相撞），也即是與觀眾相遇的那一刻（只是當時鏡頭代替了后來的觀眾），而重點在于，是這個作品和觀眾真正相遇的那一刻。—這或許正是藝術作品帶給觀眾的某種超于日常的感動，盡管這個詞已經被過度雞湯化了。

曹澍講到拍攝過程有意思的事兒，其中一個老大爺發現后以為是要上電視，就追著他們搶攝像機，理由竟是覺得自己形象不好，這大概要算是一個很杭州的事兒。據說此地也是個不容易打到出租車的地方，而當地的人民優步卻很給力。在杭州的兩天基本上靠此出行，盡管也在街頭巷尾走走看看“相遇”些杭州時刻，但內心很清楚，此時刻非彼時刻，因為有一個是建立在豐厚的杭州時間基礎之上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