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本刊記者
“20億村官”落馬的前前后后
文_本刊記者

在中國的政治序列中,村官不是公務員;在許多地方,村官也算不上肥缺。然而,在一些經濟發達地區,村官們卻掌握著諸多資源,一旦權力失控,便會直接損害群眾切身利益,侵蝕黨群干群關系,動搖黨的執政基礎。深圳市龍崗街道南聯社區居委會原主任周偉思便是這只蛀蟲。
2012年11月,網友發帖稱,周偉思在當地擁有私家豪宅、別墅、廠房、大廈超過80棟,豪車超過20輛,估計資產超過20億元。自此,周偉思被媒體稱為“20億村官”。
本刊記者了解到,網帖出后,深圳市紀委和龍崗區紀委即介入調查,后來發現周偉思不是黨員,于是改由市、區監察局調查。2013年1月24日,深圳市人民檢察院對周偉思以涉嫌受賄罪、行賄罪立案偵查;2014年1月初,以周偉思涉嫌受賄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單位行賄罪向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2014年2月26日,周偉思案第一次開庭審理。2015年6月8日,本刊記者從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了解到,周偉思案尚沒有宣判。
據了解,從2013年開始,深圳市紀檢監察機關先后查處了一批涉嫌違紀違法的原任或現任街道“一把手”。不到兩年,12名街道黨工委書記因為腐敗落網。深圳市紀委書記丘海于同年6月3日剛剛當選深圳市人大常委會主任,他說,有時候小小村官也能成為查辦腐敗案的牛鼻子,可以牽出更高級別的腐敗官員。周偉思一案就牽出了龍崗區兩名正局級干部、兩名處級干部。丘海指出,如果放任不管,“蒼蠅”也可能變“老虎”。
南聯雖然只是一個社區,但在深圳,這樣的社區在城市建設中的經濟活動量很大,很容易出現權錢交易。
周偉思是否有20億資產,目前沒有準確的說法。周偉思從1982年開始經商,到2002年時名下的物業已有很多,固定資產也不少。據南聯社區的李先生介紹,2002年以前,南聯社區經濟很差,甚至到了資不抵債的處境,很多村民看到周偉思的情況后,都支持他到村里來干,希望他把村里經濟搞上去,村里老人多次做工作推薦他。2002年,周偉思被選舉為村委會主任,2004年深圳全市城市化后,村委會改為社區居委會,成立社區股份公司,周偉思又兼任股份公司副董事長,但其居委會主任一職擔任到2011年。
南聯社區是位于龍崗城市經濟大動脈上的一個典型社區,其經濟發展從以前的馬路經濟開始升級轉變,目前轄區城市更新和舊改項目較多,不少開發商都入駐。一位業內人士透露,涉及一些個體利益,爭議有時難免。舉報周偉思的爆料人代表周某杰就是因為舊改拆遷補償對周偉思有過意見,才進行了舉報。
據悉,周某杰原本有一處2200平方米的物業因舊改要拆遷,當時談的時候開發商同意按物業方式補償,為了順利推進拆遷,開發商還同意按1萬元/平方米的標準先給予其押金(相當于保證金,等新物業建成后選房時要把錢退還),給了2200多萬元,隨后開發商又為盡快推進拆遷事宜,再次給了周某杰1200多萬元,總共給的錢數為3400萬元。后來在與開發商交涉時,周某杰被告知要選新房子必須退還3400萬押金,錢和房子只能二選一,但周某杰不肯退押金,錢和房子都要。
由于周偉思當時負責該舊改項目,周某杰找到他示意讓他去找開發商做工作,但周偉思表示這個事沒法干、談不了。周某杰未能如愿,便帶了十多名村民到社區散發材料,并到網上舉報周偉思。沒想到的是,這次舉報竟然歪打正著。
“我們居民小組靠近地鐵的一塊地就被社區以9000萬元轉出,聽說一些社區干部因此將分到300平方米的房子,一些簽名同意的居民還拿到了好處費。”在南聯社區一位居民眼里,當地社區在集體資產管理上應更規范,特別是涉及個體利益和集體時兩者要平衡好。
案情不復雜,但涉案金額很大,這讓一部分不法分子腰包鼓鼓,最后侵害的是當地百姓的切身利益。
本刊記者從深圳市檢察院了解到,2004年年初,某電氣(深圳)有限公司為獲得南聯小學片區舊城改造項目的開發權,其法定代表人葉某東經范某命介紹認識時任南聯社區居委會主任的周偉思。
周偉思積極協調南聯社區居委會、
落馬村官周偉思龍崗街道辦的領導班子,在某電氣公司不具備房地產開發資質的情況下,幫助其獲得南聯小學片區舊城改造項目的開發權。為感謝周偉思和范某命提供的幫助,葉某東拿出港幣500萬元作為好處費,送給周偉思和范某命。范某命兌換成人民幣530.5萬元,自己留下人民幣30.5萬元,將人民幣500萬元送到周偉思家中,并告訴周偉思錢是葉某東送的,周偉思收下,將該款投入與他人合伙開辦的“新第一城”酒樓。
2004年至2012年間,某房地產開發(深圳)有限公司(即上述的某電氣公司,于2005年10月18日變更而來)作為開發商對南聯小學片區舊城改造項目進行拆遷,期間周偉思伙同范某命共同利用周偉思的職務便利,為該公司的拆遷工作提供拆遷談判等幫助。該公司轉讓舊城改造項目獲利人民幣20多億元后,周偉思與范某命共同商量決定由范某命出面向葉某東索要好處費。葉某東表示同意。
2011年11月至2012年3月,為了感謝周偉思、范某命的幫助,葉某東送給周偉思、范某命共計人民幣4500萬元。其中,周偉思收受人民幣2000萬元,范某命則收受了人民幣2500萬元。
2011年6月和9月,周偉思利用職務便利,兩次為葉某東順利開展拆遷工作提供了幫助。葉某東為感謝其幫助,送給周偉思人民幣400萬元。
2009年9月,在南聯股份合作公司與被告單位某實業公司合作建設統建樓過程中,某實業公司實際控制人范某命為感謝周偉思幫助該實業公司解決建設資金問題,于2009年10月的一天下午,范某命到周偉思位于植物園的家里,送給周偉思人民幣200萬元,周偉思收下。后來該款被周偉思陸續用于購買二手車和支付物業裝修款。上述統建樓所在地塊的土地性質是工業用地,不能建商住樓。為使違規建設的統建樓順利建成并通過檢查,作為南聯股份合作公司副董事長的被告人周偉思多次送給龍崗區城管局副局長兼土地監察大隊長、查違辦副主任何永華共計港幣20萬元。2014年,何永華因受賄罪被深圳鹽田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并被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五萬元。
周偉思在庭審時陳述,其給何永華行賄港幣20萬元,沒有和任何人商量過,是直接拿餐票等發票到南聯股份合作公司“充賬”的。據了解,周偉思被指控犯受賄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單位行賄罪的涉案金額達5600萬元。

周偉思被帶入審判庭
不管村官的身份在法律上如何認定,都不應該讓其成為監管的真空地帶,一旦“蒼蠅”撲面,后果也很嚴重。
因為當時的網帖社會影響巨大,不少人現在提起周偉思都會叫他“20億村官”,但是辦案檢察官表示,周偉思的“村官”的身份界定有一定“復雜性”。
據該檢察官介紹,2004年深圳全面城市化后,村委會改為社區居委會,原任村委會主任的周偉思擔任了居委會主任。作為居委會主任兼任股份公司副董事長的周偉思,2007年起又被任命為南聯社區工作站副站長、常務副站長,協助政府履行行政管理職能,在其依法從事公務期間,屬于“國家工作人員”;而其另一重身份——南聯社區居委會主任、股份公司副董事長,從事的是基層自治管理工作,就不屬于“國家工作人員”。該檢察官說,周偉思利用不同身份所形成的便利條件收受好處費的行為,分別涉嫌受賄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這兩項罪名。
周偉思的案情雖然已經清晰,但對于其身份的認定,直接影響最后的判決。一位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檢察院和法院在周偉思身份的認識上存在分歧,所以法院還會重新開庭審理。
不過,周偉思案引發的思考遠不止于此,村干部如何監管的問題成為社會反思的重點。周偉思既是深圳龍崗南聯村村官,同時也是南聯股份合作公司的負責人,亦官亦商。在舊城改造過程中,周偉思利用手中的職權大肆牟取不正當利益,并且隨著身份的轉換時而受賄、時而行賄,獨自一人即能上演一場受賄、行賄的賄賂犯罪大戲。
深圳市紀委表示,村官出事,關鍵在于他們身份上的特殊性,導致了對其監管的盲區。實際上,在日常管理中,村干部幾乎很難有效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