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 澄
游走丹青
■池 澄
我,文縐縐寫下“游走丹青”這個題目,說白了就是常到書畫家府上串門子。貶我者說,此人不務正業,更有好友當面譏我是“畫蟲”,我笑而納之。自認為,“蟲”之為物,并不等同于卑微,丘吉爾就曾自比是一只小小的螢火蟲。也有褒我者,說我實踐了孔圣人“游于藝”的教諭,我又覺得抬高了,豈敢擔當。
改革開放后,我曾供職于新華日報,在一次書畫家筆會的采訪中,結識了大羽先生,陳老面呈紫銅色,雙目炯炯有神,面部棱角崢嶸,對人卻又顯和善可親。他與我一見如故,每至陳府,總是先問我:“有事嘛?”我說“想求一張字”。他當即鋪紙命筆,從不拒絕。三次、五次,都是這樣。陳老很關心文化圈子里的事,在得知我調入省作家協會后,每每向我提問:“艾煊最近怎么樣?”我答:“艾老師還是那樣勤奮,每天凌晨三點就起床寫稿,70歲出頭的老人,還學會了用電腦。”陳與艾是很熟悉的老朋友,他用手輕輕擊案興奮地說:“他還在寫太湖、寫江南。”隔幾日陳老又問:“顧爾鐔最近可好?”我說:“顧老師這一陣有點煩,在無錫開會發言惹了點事。”陳老聽后,嘖嘖連聲,深表憂慮。幾天后見我又問:“爾鐔的事解決了沒有?”我答“解決了,解脫了”。他一聽連聲說“這就好,這就好”。
陳老已是書畫大家,但仍然每天有“日課”,每次拜訪若在上午他幾乎都在寫字,不是寫篆書而是寫行草,他似乎對自己的行書、草書不甚滿意,桌旁的地板上寫的字疊放了一尺多高,年逾古稀的老人還那樣孜孜不倦,令人景仰。其實,書畫界品賞他的書法,人們不僅推崇他的篆書,對他的行書、草書也多有褒獎,先生的行草,書風近似王鐸,厚重中又顯幾分靈動,古風盎然氣韻不凡。
有一次我對陳老說,在夫子廟裱畫店見你寫的篆書“抱樸”二字,寓書于教,觀之受益。陳說也給你來一張,我還未答話,他隨手從案邊抽出一張紙,是一張四尺對開,約四平方尺,這樣的尺幅行內稱“斗方”,陳老覺得應該多寫兩個字,于是提筆凝神寫下了“守真抱樸”四個字,我以二字求教,當時本無求字之意,陳卻加倍以四字奉之,真讓人喜出望外。
在一次臨近春節的筆會上,大羽先生畫了一張大公雞,見我在又為我畫了一張紫藤。他說先拿去玩,過兩天補畫蜜蜂。幾天后我如約而至,陳老笑說你可沒忘事,我是欠你兩只蜂呢。他攤開畫,在紫藤下的空白處,先用細筆畫蜂的軀體,又見他用筆先蘸一點濃墨,后又補蘸一點淡墨,然后又在筆尖上略蘸一點點水,在蜂的兩翼處輕輕用筆一抹、再抹,隨著墨的洇散,蜂翅翩翩就像在宣紙上扇動,這可是白石老人的真傳,逼真而然神,觀之令人神往。
還有令我感動的是一件有關畫框的事。一日,我在南京朝天宮古玩市場,見一老人拿來一對畫框,質地是老紅木,清代的做工,我一見動了心,像這樣的老東西,寫一副對聯裝在里面多好,當即買下。兩三日后,我按紅木框子的尺寸備好了兩張宣紙拜訪陳府,陳老問我最近玩收藏有何收獲,我說買了一對紅木框子,可以裝一副對聯,還想求你的墨寶呢。我一邊說一邊遞上了宣紙與另附的一張字條,陳老打開字條,上寫“水深魚極樂,林茂鳥知歸。”陳說:“這好像是杜甫的句子。”我說:“是的。”他攤開我備的宣紙,用篆書寫好了這一聯,蓋好印章,久久凝視新寫的這一聯書法,又問我你可全記得杜甫這一首詩,我答記得。于是我就在他畫案旁用一張小紙默寫了杜甫的這一首《秋野》五首之一的五律——
易識浮生理,難教一物違。
水深魚極樂,林茂鳥知歸。
吾老甘貧病,榮華有是非。
秋風吹幾杖,不厭此山薇。
陳老邊讀這首詩,邊擊案贊道:“好一句‘榮華有是非’!”高興之余又攤開一張長條幅宣紙,用行草寫下了這首詩,還題了我的上款,并對我說:“裱好后掛在墻上作座右銘,可享用一輩子呵。”在下行走陳門,陳老給我畫過許多畫,大公雞就畫了兩幅,寫的書法我已記不清多少幅了,他沒有要我付過一分錢潤資,這是情,更是恩,陳謝世時的一本哀冊,我恭敬地置放身邊,每對陳老遺容,有時噙淚自語,恩師遠去,欲報無時了。
有一年在夫子廟,見一老人練攤,身邊擺放了五件物品,兩只清代的青花瓷罐,三把折扇的扇骨,其中一把烏亮如漆,上手一看是烏木質地,老人家住城南,自稱是收舊貨從一舊宅中收來的,我看此物一身舊氣就買下了。回家細看,扇骨的一片刻一枝梅花,極簡約,有八大山人遺風,另一片刻寫兩行詩:“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落款“子仁”。書體為草隸,饒有古趣。查對《古今人物別名索引》,子仁即明代徐霖,此人住南京老門東,扇骨或為徐之舊物。就到文物商店配了與扇骨規格相同的一張扇面,我想多好的扇骨呀,應該相應地配兩幅名人字畫。一時興起,先至魏紫熙先生家,求他畫一頁山水,他畫了一幅“黃山云起”。又至百子亭林府,向林散之先生求字。林老耳背,不是“小聾”是“大聾”。與他交流,必須筆談。我在林老書桌旁用白紙條寫道:“我得了一把好扇骨,是明代徐霖舊物,想配成一把成扇,一面已請魏先生作畫,另一面請你寫一首詩。”他先取看扇骨,在手上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似在審鑒扇骨及承載文化的真偽),突然大聲說:“徐霖不得了。”旋即攤開扇面,寫了一首自作詩——
江上青山有舊思,歸來已是十年遲。
門前落葉紅如此,猶待癡人看一時。
林老書寫的扇面墨跡未干,我拿起一張字條寫道:“請教林老,徐霖不得了,一語何意?”林老一見高聲說:“正德皇帝摸過徐霖的胡子!”據《明畫錄》《東城記略》等史跡記載,徐霖住南京城南小西湖,長須,自號髯翁,正德皇帝下江南,曾兩幸其宅,在他的快園中釣過魚,并手剪他的長須帶回宮中做拂子。林老說正德摸過徐霖的胡子,此言有據。
此時,我的思維穿成了一條線,正德皇帝的手摸過徐的胡子,徐每天摸自己的胡子,徐的手又刻了我手邊的這一扇骨,我這一扇骨不就沾了點皇氣,越想越興奮,越想越玄乎,不覺噗嗤一笑……我這是想到哪兒去了。當然,這把扇子有徐霖鐫刻的扇骨,有林書魏畫,也算是一件較有分量的藏品,炎夏解暑,清風拂面,那種愜意,當然別是一番情趣。
文革結束后的1979年,畫家C君有公務去北京,我問他能遇上黃永玉先生否?他說我正有事要拜訪他。我說,在下對黃先生非常敬重,文革期間批他的畫作貓頭鷹,我暗暗為他鳴不平,有一件禮品請代我贈與永玉先生,表示我對他藝術成就的支持。我送的禮物是一件南朝青瓷壺,高32厘米,腰圍近60厘米,一路上是個累贅,C君毫不畏難接受了我這一重托。并調侃說,誰讓我是你的朋友呢?
關于黃永玉畫貓頭鷹,我在這里披露一點背景材料。黃在2002年《云深不知處》一文中寫道:“為北京飯店的設計工作搜集畫畫素材,我們一行四個人——袁運甫、吳冠中、祝大年和我到南方名山大川走了一圈,年底來到成都,我就聽說北京美術界出了大事,搞出來一批黑畫,其中有一張為北京飯店畫的貓頭鷹很惡毒,攻擊社會主義!”又寫道:“洋洋大觀的黑畫展在中國美術館開幕了,我那幅貓頭鷹排行第七,過幾天,改排到第一了,上頭給宋文治題的那些字用一張小紙條蓋起來。這真是又好笑、又好氣、又卑鄙、又可怕的誣陷行為。”(貓頭鷹是為宋文治先生所畫——引者注。)
永玉先生在文中又說,毛主席對批黑畫講了話:“國畫,大潑墨嘛 ,怎能不黑呢?”對我那張畫,也說了貓頭鷹就是一眼開一眼閉的習性之類的道理。
C君臨走時又問我說:“此去北京,倘若黃老要為你畫畫呢,畫什么?”其實,我當然不知永玉先生在20年后所說的諸多背景,我只知文革中貓頭鷹畫被批,大不對頭,就愣頭愣腦地答道:“當然畫貓頭鷹。”C君回寧,果然帶回了一幅貓頭鷹,鷹,睜著一只眼閉著一只眼,狡黠地兀立在一根粗壯的梅枝上。據C君說,黃在提筆落款前問:“池澄是誰?”C君答“是報社編輯”,“此人好玩”。又補充一句說:“好玩不是家。”于時黃在畫的左邊題了這樣一段話:“君子不器——人不能如器皿,只有一種用途之謂也。”“君子不器”本是孔圣人的古訓,黃的題句是他對這一古訓的領悟,題此語入畫,既是勉人,也是自勵。
一日,我在書房又掛起那幅“貓頭鷹”畫,畫上“君子不器”四個字寫得較大,這是永玉先生對我這受畫人的期望。我想,我等凡夫俗卒,豈能一身多能忝入“‘不器’之君子”之列,就信口哼了一句京劇唱詞:“一事無成兩鬢斑。”這是自謙?這是矯情?這是自嘲?心底一片茫然……
“雨花讀者俱樂部”升級為“中國作家·雨花讀者俱樂部”
8月30日,由中國作家協會出版集團、《雨花》雜志社聯合主辦的蔣巷村“中國作家·雨花讀者俱樂部”在常熟市蔣巷村舉行揭牌成立儀式。這是“雨花讀者俱樂部”升級為“中國作家·雨花讀者俱樂部”后舉辦的首次揭牌儀式。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何建明、江蘇省作家協會主席范小青、常熟市委宣傳部長潘志嘉、《雨花》雜志主編李風宇以及支塘鎮蔣巷村黨委書記常德盛等出席了揭牌儀式。
出席此次活動的還有來自中國作家出版集團旗下的《人民文學》雜志社、《詩刊》社、《民族文學》雜志社、《中國作家》雜志社、《小說選刊》雜志社、《長篇小說選刊》雜志社、《作家文摘》報社、《中華辭賦》等雜志報刊的主編。《雨花》雜志主編李風宇介紹了讀者俱樂部的緣起和50余家讀者俱樂部的活動狀況,原“雨花讀者俱樂部”是《雨花》雜志籌建的全國首家大型文學讀者俱樂部,一經發起即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和喜愛,并受到中國作家協會高度關注和支持。《雨花》文學期刊的上、下半月刊與“雨花讀者俱樂部”各放異彩,引起文學界的廣泛關注,被讀者譽為引領潮流的“三駕馬車”。眾多作家參與其中,所發作品佳作迭出,60年品質薪火相傳,刊物質量炫人眼目,僅以小說為例,《雨花》文學期刊今年所發中、短篇小說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等權威文學選刊選載的就有近10篇,在讀者中傳為佳話,認為是文學期刊選載史上罕有之事。
在文學報刊雜志讀者見面會上,各報刊雜志社的主編,來自泰州、淮安、鹽城、江西等地的“雨花讀者俱樂部”干事長代表及讀者代表就“俱樂部運營經驗、雜志內容、選題、設計”等話題進行了廣泛交流。
中國作家協會黨組成員、副主席何建明說道:蔣巷村作為第一家村級讀者俱樂部的點,我們的愿望就是檢驗我們這些國家級的文學刊物如何為人民寫作?如何為人民辦刊?如何為讀者服務?我們的作品要經得起社會的檢驗,聽得到讀者反饋的意見,把我們的作品、刊物放在最基層的讀者當中,讓他們來評判我們的文學的藝術標準、我們的文學方向包括我們辦刊的方向對不對,我認為這是檢驗我們這些文學和刊物的一種形式。
“中國作家·雨花讀者俱樂部”總干事長徐忠志先生表示:俱樂部成立后,將舉行文學講座、沙龍、讀書會、讀者評刊會等活動,中國作家出版集團和《雨花》雜志社還將向俱樂部免費提供一定數量的報刊和書籍。
“中國作家·雨花讀者俱樂部”定位為興趣組織,原則上由地方文學愛好者自發組建,實行干事會輔導制,總干事長由中國作家協會出版集團管委會副主任徐忠志擔任,副總干事長李風宇,秘書長顧超,副秘書長劉春林。
(王詩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