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中南部的東江下游,有一個風光秀麗的小鎮——園洲鎮。鎮中心區的人民廣場東北角,矗立著一座于2010年建成的花崗巖雕像。雕像身軀挺立,左手叉腰,剛毅而深邃的眼神注視著遠方。他,就是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犧牲的中共六屆中央委員、中共廣東省委書記李源。
經歷苦難生活
1904年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東莞縣園洲鄉李屋村(1958年劃歸博羅縣管轄,今為惠州市博羅縣園洲鎮禾山李屋村)一戶人家,傳出陣陣“呱呱”的男嬰降生啼聲。此刻,年輕的產婦并沒有流露出喜悅神情,反而增添了滿臉愁云。
數月前,她的丈夫得了急病去世,留下這個遺腹子。她抱著初生男嬰長嘆了一聲,心里感到一陣惆悵:大兒子才2歲,如今又多了個張口吃奶的小家伙,今后這日子怎么過呀?自從第二個孩子出生后,她白天愁眉苦臉,晚上卻做了好幾次美夢,夢見孩子長大后脫離苦難,過上幸福生活。于是,她給這個小孩取了個乳名“夢福”。夢福在宗族兄弟中排行第九,長輩們都叫他“夢九”。
夢福3歲那年,母親無奈地選擇改嫁。從此母子無緣相見,小哥倆成了孤兒。外公眼看兩個小外孫無依無靠,只好把夢福接到自己家中撫養。夢福的哥哥則由他們的叔伯照顧。外公是個私塾先生,替夢福起名為“李源”。由于外公家境貧困,李源跟著外公讀了兩年私塾后,輟學替人放牛。
1919年,年僅15歲的李源,與哥哥李河、同鄉李揚善離開家鄉,到香港謀生。李河在香港人經營的“肇和隆”號輪船當船員,李源在一間家具店做木工。一年后李河隨船回到香港,去家具店找弟弟。家具店老板娘告訴他,弟弟已經離開這里去當船員了。
原來,李源經人介紹,來到一艘由英國人經營的“亞洲皇后”號輪船當“侍仔”(侍應生)。“侍仔”的職責是侍候乘客和船上的高級職員,每天要為他們倒水、端茶、送飯、擦地板等,從清晨一直干到深夜才能休息,是船上最勞累的下等工作,并經常遭到工頭的責罵和乘客的侮辱,而每月所得工錢只有十幾元,還要被包工頭從中勒索。
童年在農村的苦難生活,加上在外輪上當“侍仔”的辛酸經歷,李源對地主和外國資本家十分憎恨,逐漸產生了反抗帝國主義和不平等社會的思想。
投身大罷工斗爭
“亞洲皇后”輪船經常在太平洋中航行。海員長期在船上工作,生活單調枯燥。為了解悶,一些海員閑時喜歡泡在輪船開設的賭場和鴉片煙館里。李源決心幫助工友戒掉這些壞習氣。他發起成立“工余樂社”,組織海員參加業余文娛活動。工余樂社排練了一批粵曲、粵劇演出,豐富了海員的業余生活,使賭博、吸鴉片的人數大為減少。工余樂社通過這些文娛活動,把船上的工友團結了起來。
1921年3月,蘇兆征、林偉民在香港發起成立中華海員工業聯合總會(簡稱香港海員工會)。這是中國海員工人第一個真正的工會組織,也是中國最早成立的現代工會組織之一。李源帶領工余樂社的海員加入香港海員工會,從此結識了蘇兆征。
當時,香港物價飛漲,海員工資低微,生活更加困苦。香港海員工會決定組織海員為提高工資、改善生活而進行罷工斗爭。香港海員工會加緊在海員中進行罷工的宣傳和發動工作。李源、陳權等海員積極分子,發揮工余樂社的優勢,把海員的苦難生活景況編成粵曲,在海員中演唱,啟發海員的斗爭覺悟。
經過一系列的發動和準備工作,1921年9月至翌年1月,香港海員工會先后三次向輪船資本家提出增加工資的要求。但輪船資本家置若罔聞,對海員工會的最后通牒置之不理。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1922年1月12日下午,香港海員大罷工爆發了。李源帶領工余樂社的海員積極參加罷工斗爭。
罷工開始后,香港海員陸續返回廣州。李源與“亞洲皇后”號輪船的工友也回到廣州。當時,香港罷工工人在廣州生活上遇到不少困難,吃不飽穿不暖。在海員罷工總辦事處的組織下,李源帶領工余樂社的成員到罷工工人宿舍、街頭以及居民區展開宣傳活動,控訴帝國主義和資本家壓迫剝削海員的罪行,鼓舞罷工工人的士氣,爭取各界人士對罷工的同情和援助。
香港海員大罷工堅持了56天,至3月8日取得重大勝利,迫使港英當局接受海員的合理要求。李源在這次罷工斗爭中,親身感受到工人階級團結起來的偉大力量。
1925年5月30日,上海工人、學生為聲討日本紗廠資本家槍殺工人顧正紅而舉行示威游行,遭到租界英國巡捕的槍殺。“五卅慘案”的發生,激起了全國人民極大憤慨。為了支援上海的反帝斗爭,在中共廣東區委和中華全國總工會領導下,香港、廣州的工人舉行聲勢浩大的省港大罷工。
6月19日,香港“全港工團聯合會”發表罷工宣言,向港英當局提出政治自由、法律平等、普遍選舉、勞動立法、減少屋租、居住自由六項要求,宣布正式罷工。香港幾十個工會、25萬多人先后加入罷工行列,部分學校舉行罷課、罷教。罷工開始后,10萬多罷工工人沖破港警封鎖,撤出香港,回到廣州等地。其時,“亞洲皇后”號輪船正在返航途中,李源接到罷工的電訊后,立即秘密召集工余樂社主要成員商議,決定本船返回香港后帶領海員加入罷工行列。當“亞洲皇后”號輪船靠近香港碼頭時,包工頭阻攔海員參加罷工,叫來警探威脅海員們:“‘五卅事件跟香港政府無關,也跟你們無關,你們不要罷工鬧事!”海員們據理反駁:“帝國主義屠殺中國同胞,為什么跟我們無關?”輪船上500多名海員沖破包工頭和警探的阻撓,在李源等工余樂社骨干的帶領下,全部離船上岸,參加省港大罷工。
隨后,李源和罷工工友們回到廣州。7月1日,他參加省港罷工委員會臨時宣傳學校的學習,學習課程有《帝國主義侵略史》、《中國革命史》、《勞動運動史》、《資本制度淺說》等等。經過學習,李源的政治覺悟有了新的提高。隨后,李源報名加入省港罷工工人糾察隊。他在糾察隊里參加了緊張的軍事訓練和政治訓練,鄧發曾回憶,他“對于一切科目都很用心研究的,所以一般隊員都很欽敬和佩服他,至于態度更是謙讓和藹。”經過短期集中訓練,李源掌握了軍事知識和本領,提高了政治理論水平。受訓完畢,他被編入糾察隊第三大隊,任支隊訓育員。他率領本隊隊員,奉命到廣東沿海港口執行封鎖香港的任務。
在大罷工斗爭中,李源經受了鍛煉和考驗,明確認識無產階級的歷史作用和歷史使命,決心獻身于共產主義事業。1925年秋,由蘇兆征介紹,李源加入中國共產黨。稍后,他擔任中共香港海員工會支部書記。
1926年10月10日,省港罷工委員會宣布取消對香港的封鎖,結束罷工。隨后,省港罷工工人糾察隊進行改組。李源由黨組織安排,到國民政府財政部的緝私衛商保衛團檢查隊工作,任指導員。他率隊到石岐、江門等地日夜巡查,截獲了不法商人不少走私貨物,受到財政部的表揚。
在白色恐怖中堅持革命
1927年4月15日,廣州城內一片腥風血雨。國民黨廣東當局公然背叛革命,出動大批軍警四處搜捕、殺害共產黨人和革命群眾。這就是廣州“四·一五”反革命政變。當天,位于廣州芳村的緝私檢查隊駐地也被國民黨第五軍突然圍攻,李源率領隊員進行激烈抵抗,終因寡不敵眾,許多隊員當場犧牲。李源乘敵不備,機智沖出重圍。
經歷了這次危險,李源變得更加勇敢堅強。他擔任中共廣東省委特派員,負責聯系中共廣州市委,化名李昌、李泉,在白色恐怖的廣州堅持地下斗爭。
大革命失敗后新成立的中共廣東省委,布置各地黨組織建立工農武裝,開展工農武裝起義,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暴行。在廣州,李源與時任中共廣州市委工委書記周文雍等人,根據黨組織的指示,把省港罷工工人、人力車工人以及其它行業的革命工人秘密組織起來,建立廣州工人的地下武裝,如罷工工人中的“工人利益維持隊”,海員中的“義勇隊”、“工人自救隊”、人力車工人的“劍仔隊”等等。這些工人地下武裝有數千人。
1927年6月19日,中共廣州市委和省港罷工委員會組織2萬工人,在廣州東園前廣場舉行省港大罷工兩周年大會。會后,進行示威游行。6月23日,省港罷工委員會與廣州工人代表會舉行有3萬多人參加的群眾集會,紀念“沙基慘案”兩周年。李源參與這兩次群眾集會的組織工作。廣東反動當局對這兩次大會十分震驚,以第二次“清黨”名義,一再搜查罷工工人宿舍,逮捕了罷工工人200多人。事后,李源、周文雍等人得知這些工人的被捕,都與國民黨廣東當局派到廣州各革命工會的工賊“改組委員”告密有關,于是,組織工人秘密武裝“赤色恐怖隊”開展驅逐 “改組委員”的斗爭,并處死了多名作惡多端的首要分子,迫使“改組委員”暫時有所收斂,不敢公開進行活動,使工會的大權重新回到革命工人手里。
10月17日,廣州工人代表會召集七八十個赤色工會的代表開會,通過了向反動當局提出釋放一切政治犯、保證工人自由、驅逐一切“改組委員”、“四·一五”前工人與雇主所定的協約一概有效、保持省港罷工工人的一切權利等要求的決議。并決定于10月23日再舉行總罷工,同時奪回被“改組委員”強占的廣州工人代表會辦事處。省港罷工委員會也召開代表會議,決定發動省港罷工工人參加總罷工。但因反動當局采取嚴密防范措施,總罷工未能實現。23日,李源、鄧發等把工人分成100個小組,每組10人,搞飛行集會。當天深夜,各個小組拿著紅旗,在廣州各條街道散發傳單,揭露反動派的罪惡。
11月1日,李源和周文雍把“四·一五”反革命政變時被反動派驅逐的2000多名鐵路工人和被解雇的500名火柴工人組織起來,到廣州東山葵園汪精衛公館請愿,要求釋放政治犯、恢復工人的工作以及恢復工會活動等。汪精衛躲在屋里不敢出來,激起了請愿隊伍的憤慨。李源帶領工人們高呼“打倒汪精衛”、“擁護中國共產黨”等口號,并舉行游行示威。游行隊伍走到惠愛東路時,遭到軍警的鎮壓。周文雍、李源指揮工人們撤退。他們撤至文德路口時,又被大批警察截住,雙方發生激烈搏斗。李源奪過敵人短槍,帶領工人突圍。周文雍在突圍中受重傷,與30多名工人一起不幸被捕。
黨組織決定設法營救周文雍出獄,并組成由李源、沈青為領導的營救小組。他們首先派人通過監獄看守了解周文雍被關押的情況,得悉監獄戒備森嚴劫獄難以奏效的情況后,制定了讓周文雍監外就醫,然后再從醫院營救他出來的方案。按照營救小組的安排,周文雍吃了由獄外送來的生姜和辣椒煎炒的食物,很快發起高燒,呻吟不止。獄友們紛紛要求把他送到醫院就診。反動當局迫于公憤,只好把周文雍押到市立醫院住院部醫治,并在醫院大門口特設一個警哨,日夜進行監視。一天中午,正當醫院站崗的警察換崗時,沈青帶領手槍隊,打扮成來探病的人,突然沖到哨位,繳了敵哨兵的槍。與此同時,李源帶著預先埋伏在醫院附近的幾個人,快步沖進醫院病房,用白被單把戴著鐐銬的周文雍包裹起來。然后,李源背起周文雍飛快地跑出醫院大門,送進事先準備好的一輛無牌小汽車。小汽車向沙河郊區疾馳,把周文雍安全轉移到黨組織一個秘密聯絡點。
李源在廣州進行的這些革命活動,他的戰友鄧發曾于1929年1月撰文作過扼要介紹和高度評價:“每次群眾運動和斗爭,都見他的影子出現的。例如海員奪取工會運動、奪取廣州工人代表會、包圍汪公館等斗爭,都親身指揮群眾,不獨指揮群眾,而且每一次都拿手槍炸彈做恐怖工作,這無一不是表現不屈不撓的精神。”
參加廣州起義
1927年12月11日凌晨3時30分,廣州的夜空突然升起3顆明亮的信號彈。瞬間,沖鋒號聲、槍炮聲、喊殺聲響徹云霄,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靜。震驚中外的廣州起義爆發了。
黨的八七會議,確定了土地革命和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總方針。1927年11月26日,中共廣東省委召開常委擴大會議,決定立即在廣州組織武裝起義,隨后成立革命軍事委員會作為起義總指揮機關,由張太雷、黃平、周文雍3人組成,張太雷作為省委書記擔任起義總指揮,黃平兼任廣州市委書記,周文雍兼任廣州工人赤衛隊總指揮。李源協助周文雍,把前一時期分散建立的工人利益維持隊、義勇隊、工人自救隊、劍仔隊等工人秘密武裝組織改編為廣州工人赤衛隊,編成七個聯隊,共3000余人,作為廣州起義的一支重要武裝力量。
革命軍事委員會把廣州市分為六個暴動區,每個區設立暴動委員,李源擔任第五區暴動委員。李源深感自己負責的第五區責任重大,他對第五區暴動副指揮兼廣州工人赤衛隊第四聯隊隊長鄧發說:“我們負責這個區,反動的武裝非常充足,反動的機關又如此重要,我相信這次一定與反動派拼個你死我活罷!”
在廣州起義中,李源和鄧發分別率領第五區工人赤衛隊和廣州工人赤衛隊第四聯隊,手持長槍、短槍、大刀、棍棒、手榴彈等,攻破了所負責區域的反動據點。隨后,李源把赤衛隊分成七個小組,搜捕反革命分子。李源到起義總指揮部報告第五區戰況,又受命率領赤衛隊在廣州長堤一帶防守。
廣州起義的第三天,張發奎、李福林的反動軍隊,在帝國主義軍隊支持下,從東、西、北三面向廣州反撲。在東面,李福林第五軍的兩個團于12日早晨由兩艘炮艦掩護,分兩路從珠江南岸渡江,向長堤發動進攻。李源指揮防守長堤的赤衛隊打退敵軍四次進攻,守住了長堤防線。
12日下午,敵軍不斷增援,起義武裝處在敵人四面包圍之中。當天黃昏,起義總指揮部下達撤退命令。13日,大批國民黨援軍到達廣州。此時,起義武裝主力已撤退,但分散在全市各處的起義工人和士兵仍然浴血奮戰。李源率領防守長堤的赤衛隊堆起街壘,抵抗敵軍的進攻,隨后又轉入巷戰。13日下午2時,因前后受敵,李源命令這支赤衛隊向東郊和小北方向撤退。他本人也化裝離開廣州,轉移到香港。
1928年1月1日至15日,李立三在香港主持召開中共廣東省委全體會議,總結廣州起義的經驗教訓,改組省委常委。會議選出李立三、張善銘、黃謙、羅登賢、王強亞、李源、沈青7人為常委,李立三為書記,在這7名常委中,羅登賢、王強亞、李源3人是工人。1月10日,廣東省委把這次省委常委改組的情況向黨中央作了報告,專門指出:在新的7名常委中,有“工人同志三人(皆系參加這次暴動最勇敢、最明白的分子)。”
同年2月9日,中共廣東省委代理書記鄧中夏在香港主持召開省委常委擴大會議,討論中央及省委關于廣州起義問題的決議案。李源在會議上發言,既擁護黨中央的決議,充分肯定廣州起義的偉大意義,又實事求是地指出了起義工作存在的缺點。省委擴大會議經過認真討論,一致通過接受中央關于廣州起義問題的決議,指定由吳毅、惲代英起草廣州暴動經過報告中央。
遠赴瓊崖工作
1928年2月13日晚,廣東省瓊東縣加積市(今海南省瓊海市嘉積鎮)。李源與黃雍二人一副商人打扮模樣,正匆匆地往樂會縣方向趕路。夜幕蒙蒙,四野蒼蒼。他們迷路了,于14日零時誤入加積一個反動勢力占據的村莊。村邊站崗的民團發現兩人行跡可疑,立即開槍掃射。他們擺脫了敵人的追擊后各自走散。李源跑到一片大樹林里躲藏了一夜,天明后繼續趕路。15日下午,兩人先后安全到達樂會縣第四區中共瓊崖特委機關駐地。
李源與黃雍此行,是受省委派遣前往瓊崖工作的。他們于2月11日離開香港,先到海口,再乘汽車到達加積市,然后走路到中共瓊崖特委機關駐地樂會縣第四區。
大革命失敗后,中共瓊崖特委在全島掀起土地革命戰爭高潮。1927年12月中旬,瓊崖第一個蘇維埃政權——陵水縣蘇維埃政府成立。下旬,樂會縣第四區也成立了蘇維埃政府。隨后,特委領導瓊崖工農革命軍向南進軍。至1928年1月,樂會、萬寧、陵水、崖縣連成一片,初步形成了以樂會縣第四區為中心的瓊崖東路革命根據地。此外,中路的瓊山、文昌、定安,西路的澄邁、臨高、儋縣也廣泛開展土地革命戰爭。文昌、瓊山、瓊東等8個縣先后建立了縣委,海口市建立了市委。瓊崖的黨組織和工農武裝得到了恢復和發展。但是,中共廣東省委對瓊崖的革命形勢作出不符合實際的判斷,“覺得瓊崖的工作的確有很大的發展和進步,但有很多的缺陷,仍沒有堅決的執行土地革命的政策”,“看不出真正暴動的情形,或許其他各地仍是舊式的軍事投機辦法。”為此,省委于1928年1月數次向瓊崖特委發出指示,“特委應有一個詳細的計劃,在短期內完成全島的暴動,肅清全島的反動勢力”,同時告知瓊崖特委,“或者不久可派一省委的常委委員來考查并幫助你們工作”。李源就是在這樣的形勢下被派到了瓊崖。
李源、黃雍到達瓊崖特委機關的第3天即2月18日,瓊崖黨的第二次代表大會在樂會縣第四區陽江墟舉行。黨代會開了4天,李源在會上作政治報告。會議分析了瓊崖的斗爭形勢,認為“瓊崖政治目前可說頗為險惡”,“我們軍隊方面,因子彈之缺乏……不能幫助民眾做大規模的暴動,肅清反動勢力,目下只得零碎的繼續暴動” 。但在“左”傾冒險主義的影響下,會議作出了“改守為攻”的新的暴動策略,決定在瓊山、文昌及海口、府城附近實行大暴動,使敵人不能全面顧及,以便西路工農革命軍乘機奪取東、西路各縣,進而與中路瓊山、文昌的革命力量會合,向海口、府城包圍,奪取全瓊崖政權。會議最后改選了特委,李源、黃雍、王文明、郭經緒、王卓余為常委,李源任書記。
這次會議雖然在軍事策略上執行了“左”傾盲動錯誤路線,但是在發動農民開展農村斗爭、建立革命政權、分配土地、建立農村根據地等方面所作的決議,基本上是正確的。會議結束后,李源帶領新的特委班子成員開展了一系列工作:派出軍事干部和黨的干部到定安縣召集武裝隊伍,發展群眾組織,使中西東三路武裝力量聯合起來;派人分別到加積市和海口市,組建加積市委、幫助海口市開展職工運動;派人到陵水縣、樂會縣第四區等地,開展土地革命,把地主土地分配給貧苦農民。2月底,將瓊崖工農革命軍改稱為瓊崖工農紅軍,農軍改稱為赤衛隊。紅軍隊伍很快發展到1400人,赤衛隊發展到萬余人。三四月間,各地紅軍根據實際情況,逐步向山區發展,向反動武裝勢力薄弱的地區進軍,發展了山區的革命斗爭。
1928年2月20日,中共廣東省委機關遭受破壞,省委代理書記鄧中夏以及常委羅登賢、王強亞、黃謙被捕。24日,省委召開常委會議,決定補充陳郁、黃焯、黃釗三人為常委,連同原有的省委常委張善銘、李源、沈青、李立三共7人組成新的常委會,以李立三為書記。
4月13日,省委召開擴大會議。李源出席了這次會議。會議選出新的省委,以李立三、李源、張善銘、周松騰、黃釗、惲代英、周頌年、吳毅、沈青9人為常委,李立三為書記。會后,李源留在省委機關工作,不再兼任瓊崖特委書記。
挑起省委領導重擔
1928年5月初,李立三離開香港前往莫斯科出席黨的六大,由李源代理省委書記職務。遠在廣東的李源無法親身體驗這次大會的熱烈氣氛,但被大會選為新一屆中央委員。大會結束后,李立三留在中共中央機關工作,李源接任廣東省委書記。
黨的六大召開前,李源作為代理廣東省委書記,仍然受到“左”傾盲動思想影響。5月29日,李源在香港主持召開省委常委會議,作出了“即刻開始準備夏收全省總暴動”的決定,要求全省各級黨組織以準備夏收暴動為最近兩個月的中心工作。會議提出夏收暴動要做好七項準備工作:瓊崖必須迅速完成全島的割據,海陸豐應設法舉行反攻;普遍實施土地革命,建立蘇維埃政權;極力擴大赤衛隊組織;普遍發動兵變;重新掀起反帝運動高潮;加緊領導工人經濟斗爭;積極發動鄉村群眾小的斗爭,從斗爭發展到暴動。會議還為上述每項準備提出了具體方法。會議強調,為保證夏收暴動的勝利,黨的改造與發展是十分必要的,應特別注意縣城內與附城及重要市鎮之黨的工作,縣委必須盡可能遷到城里或附城。
為了實現夏收全省總暴動,李源和省委不遺余力地投入緊張的工作。6月18日,省委召開常委擴大會議,通過了職工運動、兵士運動決議案以及《關于夏收總暴動及目前工作的決議》。對于一些重要地方,省委先后派人去巡視,指導工作。同時,頻繁地向各地發出工作指示信,指導各地的暴動。據現存資料統計,從作出在全省發動夏收總暴動決定的第3天即5月31日起至8月底,省委向所屬6個市委、4個特委、24個縣委發出指示信總共63封,平均每天發出一封信,其間最多的給南路特委6封信,給廣州市委、佛山市委、東江特委各4封信。
1928年5月31日,省委致信廣寧縣委,指出廣寧應成為西江下游暴動的中心,并批評廣寧縣委“避免小的斗爭準備大的暴動”的錯誤觀點,要求廣寧的暴動要從小的斗爭著手,并提出五項“從斗爭到暴動”的具體方法。6月1日,羅定縣委派唐公強到省委機關匯報工作,省委專門召開西江上游工作會議,要求羅定縣委吸取4月14日暴動流產的教訓,迅速設法恢復黨的組織活動,明確由斗爭到暴動的正確策略。6月8日,省委根據東江總暴動的需要,決議潮梅特委與東江特委合并,改組為新的東江特委,并對東江的工作作了一系列指示,其中強調:東江暴動的中心,目前當然是普寧、惠來、潮陽三縣,但不可因此將目光專注這三縣,必須同時關注海陸豐、紫金、五華、潮安、揭陽乃至潮梅各屬,這樣各縣不但可以相互鼓舞,而且可以動搖瓦解敵人,以完成東江總暴動的局面。6月11日,省委致信南路特委,對夏收暴動南路的工作提出具體指導意見。6月14日,省委分別致信汕頭市委、佛山市委,對職工運動等工作作了具體指導。7月5日,省委分別致信江門市委、增城縣委和云浮縣委,對三地斗爭作出具體指示。7月29日,省委分別致信瓊崖特委、儋縣縣委和瓊山縣委,對黨組織工作和群眾斗爭提出具體要求。
省委雖然經過不懈的努力,但由于各地革命斗爭已經轉入低潮,因此全省的總暴動未能實現。當各地夏收暴動再次遭受挫折后,李源和省委終于意識到“左”傾盲動思想的錯誤,開始提出反對拼命主義,反對夸大敵人的統治危機,反對一味強調攻城等正確意見。省委“經幾次慎重的討論,對于東江、瓊崖之工作,均已改變以前省委擴大會議之急于希望造成割據區域的意思,特別注意指示其進行群眾工作與造成紅色的清鄉聯防之方法,并嚴戒其不許濫用紅軍,進行盲動的斗爭。其他各地的指導,亦根據此同樣的精神” 。省委從而“改變了一切舊的急躁不切實的工作布置”,使廣東革命斗爭逐步進入創建、發展革命根據地的新階段。
1928年8月初,李源去東江地區巡視工作,初步傳達黨的六大精神,由黃釗代理省委書記。他深知東江地區斗爭的險惡,出發前對妻子說:我要到艱苦的東江地區去,你已身懷六甲,不能隨行。如果我不幸犧牲了,將來生下孩子,教育他繼承革命事業。9月初,省委收到他由東江特委送回來的報告。9月,李源從豐順縣前往大埔縣,途中要經過三河壩渡口。中共東江特委在三河壩渡口設有秘密聯絡點,平時地下交通員與守渡口的民團團丁有聯系,以交朋友的方式送些錢給他們,要他們在渡口檢查時讓地下黨員順利通過。但這一次,地下交通員送錢給團丁時麻痹大意,脫口說:“明天有一個重要負責人要經過渡口,請予以方便通過。”團丁知道抓到共產黨重要干部有重賞,于是向上司告密。李源抵達渡口時,反動民團一擁而上將其逮捕,帶上手鐐腳鐐帶走。李源被捕后,受到嚴刑拷問。他寧死不屈,嚴守黨的秘密,最后被反動民團秘密殺害。
同年11月16日至24日,中共廣東省委召開第二次擴大會議,與會全體人員對為革命犧牲的同志舉行悼念活動,“擴大會議特別指出李源等,在革命戰斗中的犧牲,全黨應當永遠紀念他們的努力。”1929年,李源的親密戰友鄧發親自在機關刊物《紅旗周刊》發文《悼李源同志》紀念李源。
主要參考資料:
1、中央檔案館、廣東省檔案館編:《廣東革命歷史文件匯集》叢書。
2、《廣東區黨團研究史料》(1927-1934),廣東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3、陳立平訪問李源侄兒李炳葵記錄(2010年5月、2015年4月)。
4、鄧發:《悼李源同志》,載《紅旗周刊》1929年第2、3期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