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當齊魯

文/王楗夫

敢當齊魯

文/王楗夫

在齊魯大地上，這種“一擔挑”隨軍修械所隨處可見，猶如傳說中的泰山“石敢當”，彰顯敢當齊魯的英雄氣概和讓日寇喪魂失魄的蓋世神威。

泰山巖巖，根盤齊魯。屹立東方，億萬斯年。相傳天神女媧補天之余石，置泰山之巔峰，辟邪止煞，鎮鬼壓災，人稱“石敢當”。自古以來，泰山“石敢當”以其浩然之正氣、蓋世之神威而享譽齊魯。1937年9月，日軍侵入山東。毛澤東、黨中央作出“派兵去山東”的戰略部署。這年冬，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政委羅榮桓、代師長陳光率東進支隊跋涉三千里，挺進魯西地區，與山東縱隊并肩作戰，建立山東抗日根據地。伴隨山東抗日武裝發展壯大，一些打鐵的、鋦鍋的、做鞭炮的民間手藝匠人，挑著虎鉗、銼刀、紅爐、鐵錘、風箱等簡陋工具，參軍修理槍械。在齊魯大地上，這種“一擔挑”隨軍修械所隨處可見，猶如傳說中的泰山“石敢當”，彰顯敢當齊魯的英雄氣概和讓日寇喪魂失魄的蓋世神威。

泰安，位于泰山南麓，名取“國泰民安”之意。1938年，張北華、袁靜滄、程重遠等在泰安夏張鎮建立山東西區抗敵自衛團，后被改編為山東縱隊第六支隊。這支隊伍的人槍比例為2∶1、槍彈比例為1∶5。為解決槍少彈少問題，山縱六支隊依托泰安肥城鳳凰山建立兵工修械所。據山縱六支隊供應處處長程重遠回憶：“當時在農村，尤其是在山溝里辦兵工所，有不可想象的困難。但有那些自覺自愿、不怕困難，有那些具有生產經驗和專門技術的人才，再大的困難也能克服。”

東平湖，位于泰山以西，古稱“梁山泊”，相傳是水滸英雄出沒之地。1939年3月，八路軍第一一五師連續取得梁山伏擊戰等勝利，打開泰西抗戰新局面。這年冬，八路軍第一一五師成立獨立旅供給部在東平湖西畔創建金山修械所，隨后組建金山兵工廠。1941年日寇實行秋季“掃蕩”，金山兵工廠被迫西遷范縣。在與敵人周旋的日子里，修械所的工人一邊戰斗、一邊修械，被譽為“游擊工廠”。

徂徠山，位于泰山東南，儼如岱宗屏障。1938年1月1日，中共山東省委領導發起徂徠山抗日武裝起義，起義武裝后被改編為山縱第四支隊。起義時，部隊僅有三支漢陽造，其中一支槍栓壞了，故有“徂徠山起義以兩支半槍打響山東抗日第一槍”之說。為解決槍支彈藥緊缺問題，這年七月，第四支隊在魯中地區益都縣（現青州市）石匣峪成立了修械所，不久改稱“石匣峪兵工廠”，修理槍支和生產手榴彈，支援第四支隊對日作戰。

“人人（那個）都說沂蒙山好，沂蒙（那個）山上好風光……”這首傳唱于戰爭年代的沂蒙山小調，將人們的思緒引向巍巍沂蒙。1938年12月27日，山東縱隊在沂蒙山腹地的沂水縣夏蔚鎮王莊村成立，魯中地區從此成為山東抗戰中心區和魯中兵工廠聚集區。在魯中山區沂源縣燕崖鄉有座大賢山，山上有個織女洞。1939年春，四支隊修械所先后從益都石厘峪、沂源千人洞搬到織女洞迎仙觀，更名為“山縱兵工一廠”。為保衛兵工廠的安全，山縱派回民連擔任警衛任務。這年六月，日軍“掃蕩”到達兵工廠附近，全廠一百余名職工和警衛連戰士分兩路轉移。回民連隊轉移行至沂水繩莊時與日軍遭遇，激戰中，楊興中政委、鄭香山指導員和回民連十多名戰士壯烈犧牲。

位于沂蒙山腹地的沂水縣夏蔚鎮桃峪村，四面環山，一到春天，桃花灼灼。1939年3月，建于黃縣城隍廟的魯東游擊支隊指揮部兵工局轉移至此。這就是“山縱兵工二廠”的前身。兵工局成立之初，通過購買、借用等途徑，集中一批生產設備，主要任務是修理槍械，后來，兵工廠規模不斷擴大。從1938年5月起，兵工局從膠東出發，一路遷移一路修槍造彈。到1939年3月，輾轉遷移到桃峪村。在這里，山東縱隊后勤部以兵工局為基礎，合并其他幾個兵工單位，成立山東縱隊第二兵工廠，簡稱“山縱兵工二廠”。在日寇“掃蕩”的日子里，這個廠在戰火中多次搬遷，一直堅持到抗戰勝利，圓滿完成山縱賦予的各項任務。

沂水縣孫祖鎮位于孟良崮的山腳下，相傳因西漢武將孫祖在此居住而得名。為適應抗戰新形勢，1939年春夏，八路軍第一二九師副師長徐向前和朱瑞來到山東組建山東八路軍第一縱隊。時值兩萬日寇對魯中地區舉行大規模“掃蕩”，為解決部隊作戰所需的武器彈藥問題，山東縱隊后勤部在孫祖鎮瓦莊村成立山縱兵工總廠，又稱“魯中兵工總廠”。曹曰嵐等軍工技師組成攻關小組，研制子彈生產專用設備，先后造出用于生產彈頭和彈殼的壓力機、拔長機、壓尖機、切邊機、收口機等五部機器，使山縱兵工總廠逐步形成半機械化生產能力。

魯南地區，北接天寶山，南依抱犢崮，被喻為“山東的南大門”，戰略位置十分重要。1939年10月，八路軍第一一五師師部及主力部隊六八六團進入魯南地區最高峰抱犢崮山區，與魯南抗日武裝會師，同日偽頑軍展開頑強斗爭。為解決八路軍軍火供應嚴重不足問題，1939年底，在四面環山的費縣抱犢崮黃山口村，八路軍第一一五師以供給部縫制班、修械所為基礎，利用民居做工房和宿舍，成立兵工廠。為保密起見，兵工廠對外稱“生產社”，主要任務是試制手榴彈，復裝子彈，修理槍支、縫制軍服、子彈袋等。生產社初建時既無設備又無材料，工人邊實踐邊摸索，依靠群眾力量，終于制造出抗日武裝急需的武器彈藥。1940年4月中旬，日偽軍集中近八千兵力對抱犢崮地區進行大規模“掃蕩”。生產社接到轉移命令后立即組織軍工戰士利用夜幕掩護，將機器設備、半成品等抬進山溝埋藏，組織軍工戰士參與戰斗。敵人“掃蕩”過后，兵工廠工人返回駐地，挖出機器設備，繼續生產。10月，魯南軍區成立，內設軍工科，魯南地區兵工廠建設從此進入新階段。1941年3月，敵偽頑軍瘋狂蠶食山東抗日根據地，魯南地區只剩下“南北十八里，東西一線牽”的小塊山區。魯南軍區軍工科被迫遷移至臨沭縣朱倉一帶，這時軍工科有工人二百余人。1942年6月，軍工科由臨沭縣遷至莒南縣洙邊區馬家峪村，劃歸濱海軍區后勤部領導。1943年，濱海軍區將分散在各地的兵工廠進行整編，成立濱海軍區軍工總廠。1944年秋，軍工總廠奉命搬遷到澇坡區李家雞山。兵工廠在日寇“掃蕩”和偽軍“摩擦”中南北轉戰，在艱險環境中英勇地前進著，曲折地發展著。

“苦菜花開香又香，朵朵鮮花映太陽；受苦人拿槍鬧革命，永遠跟著共產黨。”這首耳熟能詳的電影插曲，將人們的思緒引向抗戰時期的膠東大地。電影《苦菜花》的故事取材于膠東昆崳山地區的真實故事。昆崳山，位于煙臺與威海交界處，被譽為“海上仙山之祖”。1937年12月，以昆崳山抗日武裝在昆崳山支脈天福山舉行起義。曾為昆崳山抗日游擊隊修理槍械的一位名叫王風祥的小爐匠挑著箱爐，隨軍修理槍械。當抗日隊伍轉移到乳山縣崖子村時，“一擔挑”擴大為隨軍修械所，成為膠東軍工發展的先鋒。

昔日黃縣，今日龍口。位于黃縣南部萊山北麓的文基鎮圈楊家村四面環山，山深林密。1938年3月，山東抗日救國第三軍第三大隊在黃縣圈楊家村創辦“圈楊家兵工廠”。經過整合發展，全廠工人很快達到三百多人，實現月產子彈數千發、手榴彈五千余枚、地雷數百個的目標。九月，圈楊家兵工廠制造兩門“七五”迫擊炮和七門“八二”迫擊炮。這兩門“七五”迫擊炮被裝備到第五支隊第六十一團后，在掖縣沙河戰斗中只打三發炮彈就使敵人繳械投降，并在后來開辟魯中南根據地的戰斗中屢建奇功。1938年以來，敵偽軍向膠東抗日根據地屢屢進犯，圈楊家兵工廠在轉移期間改名為“膠東第一兵工廠”。面對日寇“掃蕩”和偽軍侵擾，兵工廠工人一手拿槍一手拿錘，堅持戰斗和生產。1942年5月，他們制造出被喻為“大鲅魚”的一百毫米重型加長炮，為八路軍攻克頑軍據點作出重要貢獻。

↑ 抗戰時期的羅榮桓

↑ 羅榮桓在山東使用的左輪手槍

↑ 徐向前抗日戰爭時期使用的毛瑟手槍

“八路五旅打牙山，打得老蔡沒處鉆……”這首膠東民謠描述的是1941年3月膠東軍區司令員許世友指揮八路軍部隊打掉膠東頑軍蔡晉康、趙保原的牙山戰役。牙山位于棲霞東南二十二公里處，是膠東半島的著名高山。牙山戰役之后，英雄的牙山地區成為膠東抗日根據地。這年四月，膠東兵工生產委員會在牙前縣（今乳山）上垛玉夼村成立，統一領導和組織膠東兵工生產，先后成立膠東第三、四、五兵工廠和東海軍分區工業研究室。1944年6月，牙山兵工廠克服缺技術、原料、設備等難題，經過三個月奮戰，成功研制出第一門平射炮和十幾發炮彈。許世友司令員看了實彈演習后拍手叫好，將平射炮命名為“牙山炮”。在后來的戰斗中，“牙山炮“攻無不克、威名遠揚。

海陽，位于膠東半島。抗戰時期，這里開展的地雷戰聞名全國。海陽抗日軍民在戰斗中發明踏雷、絆雷、水雷、慢雷、子母連環雷等地雷，實戰中取得很好戰果，使日軍防不勝防，處處挨炸。海陽民兵奉上級命令，多次組織遠征爆炸隊，到周邊縣配合部隊作戰，為當地民兵和部隊培訓若干爆炸能手，有力支援了相關地區的抗日戰爭。八年抗戰中，海陽軍民累計作戰二千余次，斃傷俘敵一千五百余名，繳獲武器六百余件，涌現出縣級以上英雄模范人物五百多名，其中趙守福、于化虎、孫玉敏三人榮獲“全國民兵英雄”光榮稱號。

清河，位于膠東、魯中、冀魯三大戰略區之間，地理位置重要，經濟比較發達。為控制清河地區，日寇頻繁進行“掃蕩”。為了抗日日寇，1938年初，臨淄抗日游擊第三大隊成立，后被編為八路軍山東抗日游擊第三支隊。為解決槍支彈藥匱乏問題，第三支隊在臨淄訾家郭村建立修槍所，主要任務是制造手榴彈。1938年夏，他們研制的迫擊炮在圍殲國民黨頑固派陳瑞符部時顯示出巨大威力。1939年初，修械所以王諾齋為首組建翻修子彈組，成立復裝槍彈組，復裝大量子彈，緩解了部隊作戰所用子彈匱乏的難題。

廣饒，位于渤海萊州灣，是春秋兵圣孫武故里。1938年1月，日軍侵占廣饒。廣饒人民建立八路軍魯東游擊隊第九支隊，后被編為山縱第三旅，成為馳騁山東大地驍勇善戰的雄師勁旅。為解決八路軍槍彈匱乏問題，清河軍區依托當地兵工廠，整合臨淄兵工廠，組建第三支隊兵工總廠。1941年春，總廠轉移到廣饒北部王家崗，一年后在博興縣康家坊被整編為清河軍區后勤部兵工總廠，1942年秋轉移到東營墾利縣永安鎮。在接連不斷轉移中，他們邊戰斗邊生產，仿制的“捷克式”七點九毫米輕機槍、“日式”五十毫米擲彈筒、“八二”迫擊炮、槍榴彈及其他大量槍彈，有力支援魯中魯北軍民抗日斗爭。在1943年11月日軍的“掃蕩”中，支隊兵工廠的廠長訾梅村在突圍中壯烈犧牲。

冀魯邊區，東臨渤海，西靠津浦線，南至濟南，北近天津，方圓數百里。1944年1月，清河軍區與冀魯邊軍區合并組建渤海軍區。清河軍區兵工后勤部總廠所屬生產部被改編為渤海軍區后勤部軍工科炸彈廠、炮彈廠、子彈廠和鐵工廠。在抗戰即將勝利的關鍵時刻，兵工廠職工抓住時機，加快生產，先后研制出二十余門“六○”迫擊炮、“八二”迫擊炮和一批槍榴彈筒。同時，研制出曲射和平射兩用炮，還設計制造出部分刺錐和刺刀。清河軍區兵工廠工人用實際行動，迎接著抗戰勝利曙光的到來。

戰國初期魯國著名政治家墨子曾言：“庫無備兵，雖有義不能征無義。”在艱苦卓絕的八年抗戰中，為堅持正義的抗日戰爭，山東抗日根據地兵工廠共生產刺刀3086把、槍支411支、“五○”擲彈筒169門、迫擊炮二門、子彈231418發、手榴彈248685枚、地雷19612個，“五○”擲彈筒彈3992發，炮彈2659發，無煙藥4525斤，炸藥1019斤。山東人民軍工以自己特有的智慧和勇敢，創造著獨具特色的軍工奇跡，為奪取抗日戰爭最后勝利提供了堅強保障。

（作者：山東省國防科工辦副主任，本文摘編自其著作《鐵血光榮》。）

↑ 魯中兵工廠旋制手榴彈把的機床

↑ 1945年，膠東八路軍兵工廠生產的82毫米迫擊炮和50毫米擲彈筒

↑ 1938年，山東抗日根據地建立的第一個兵工廠——圈楊家兵工廠機器制造部舊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