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門事件

[美]弗雷德·格林斯坦

“水門事件”的真相一旦大白于天下，便足以摧毀總統寶座。

1971年年初，尼克松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內閣會議室以及他在行政大樓的私人辦公室安裝了秘密錄音系統，其初衷是更好地記錄自己的私人討論。6月，因為研究越南戰爭的起源，約翰遜政府時期的保密材料“五角大樓文件”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被公開發表。對此，尼克松成立了一個秘密工作小組。該小組的任務一是防止保密信息的泄露，二是騷擾那些被認為與尼克松政府作對的敵人。

1972年2月，尼克松訪華。三個月后，尼克松與蘇聯領導人舉行峰會，簽署了限制進攻性導彈發射器和限制美蘇建設反彈道導彈系統等的條約。尼克松從蘇聯回國幾周之后，華盛頓水門大廈的一名安保人員抓住了四個闖入民主黨全國委員會總部的人，其中一人竟是尼克松競選連任團隊中的一個工作人員。

尼克松對這次闖入事件予以了譴責，同時聲明“白宮與這一個別事件沒有任何牽連”。雖然民主黨人借機大做文章，試圖將“水門事件”炒作為一個競選議題，但沒有成功。而且民主黨挑選了來自南達科他州的參議員喬治·麥戈文為本黨總統候選人，這無異于給尼克松的連任上了保險。麥戈文主張立即從越南撤軍，赦免逃避兵役者，增加福利支出，這些主張讓他在大多數選民眼里成了極左派。尼克松最終在大選中獲得了約61%的選民票，成功連任。

尼克松宣誓就職連任三天后，越南戰爭最終達成了和平方案。根據方案的規定，越共釋放關押的美國戰俘，美國從越南撤出剩余部隊，阮文紹政府繼續執政。蓋洛普公司事后進行的一次民意調查顯示，尼克松的政策得到了67%的民眾支持。

出兵柬埔寨、肯特大學血案、美中峰會、美蘇峰會使尼克松的國內政策計劃相形見絀。盡管如此，尼克松在第一任期內依然通過了諸多國內政策的立法議案，如《選舉權法案》延長案、《清潔空氣法》與《水質法》，一項重大的社會安全擴展法案以及《職業安全與健康法案》。不過，這些法案中沒有一項打上了尼克松的個人烙印。成功連任后，尼克松告訴幕僚，希望能有幾項可以名副其實地稱為自己的國內政策成就的政策，為自己的執政記錄增光添彩。他解釋說：“我們必須做的是大力抓好三件或最多四件大事，并在公關活動中排除其他項目，專門力推這幾件。這樣，本屆政府就會因為至少在幾件事上的成就非常突出而被傳頌，而不是因為很多事都做得不錯而被遺忘。”

然而，事與愿違。1973年1月，由于“水門事件”中的幾個闖入者被判有罪，尼克松的總統生涯開始岌岌可危。幾個闖入者在一個負責調查1972年大選里“非法、不適當或不道德的競選活動”的參議院特設委員會上作證時，他們中有人暗示尼克松的幾個幕僚也有牽連。特委會發現，“水門事件”不過是尼克松政府實施的眾多政治間諜案和政治破壞案的冰山一角。

為了洗清自己在犯罪行為中的共犯指控，霍爾德曼與尼克松的國內政策顧問約翰·埃里希曼引咎辭職。尼克松宣布自己要將“水門事件”一查到底，弄個水落石出，他任命德高望重的艾略特·理查德森為司法部長。理查德森任命前肯尼迪政府的司法部副部長阿奇博爾德·考克斯負責調查“水門事件”。不久之后，參議院的特設委員會便發現了尼克松安裝的秘密錄音系統。

考克斯和特委會要求尼克松交出所有錄音帶，但尼克松堅稱這些錄音帶受到三權分立原則的保護。在一番倉促狂躁的周末活動之后，尼克松下令理查德森將考克斯解職。但理查德森和他的常務副部長都拒絕執行尼克松的命令，雙雙辭職，這就使得必須由司法部的第三號人物羅伯特·博克來執行尼克松的命令。這一事件號稱“周六夜大屠殺”，引起公眾輿論嘩然。尼克松迫于壓力，最終交出了大量有爭議的錄音帶，但此舉將他自己推向了絕境。事實證明，這些錄音帶詳細記錄了尼克松與助手們討論如何堵住那幾個被判有罪的闖入者的嘴、如何在封口失敗時控制“水門”事件的破壞性等問題。這些錄音帶的破壞力還在于它們夾雜著對其他政界人士充滿敵意和輕蔑的描述，語言大為不敬，這些語言在錄音文字中以“穢語刪除”的字樣被醒目地標記出來。

1974年年初，眾議院司法委員會開始討論彈劾尼克松的事宜。此時，有關尼克松的一系列負面事件先后大白于天下，被曝光的事情包括尼克松政府從事了大量的國內竊聽行為（尼克松的一個弟弟也未幸免），以及尼克松涉嫌享受可疑免稅，他在前一年幾乎沒有繳納各項聯邦個人所得稅。

眾議院司法委員會投票通過了針對尼克松的三項彈劾條款（相當于三項指控）。不過，即便眾議院與司法委員會站在一起，通過這些彈劾條款，人們也普遍認為要達到三分之二的參議員同意彈劾尼克松、將其趕出白宮的可能性并不大。然而，接下來披露的材料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7月24日，在“美國訴尼克松”這個標志性案件中，最高法院下令尼克松交出他最初提交錄音帶時依然隱匿在手的幾盤錄音帶。這些錄音帶含有調查人員一直苦苦搜尋的“鐵證”，其中有尼克松被告知共和黨人員卷入“水門事件”時所召開會議的錄音。錄音證明，尼克松在會上下令掩蓋真相，欺騙聯邦調查局說“水門事件”中的幾個闖入者是在執行中央情報局的任務。

尼克松的所作所為讓其在眾議院司法委員會里的支持者震驚不已。他們聲明，如果重新表決，他們將投票支持彈劾尼克松。尼克松在國會山的支持力量完全消失了。事實表明，倘若尼克松不下定決心主動辭職，他將會被彈劾，被定罪，被趕下臺。1974年8月8日，尼克松最后一次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向全國發表講話，宣布第二天辭去總統職務。8月9日上午，尼克松乘坐直升機飛往安德魯斯空軍基地，再轉機前往加州。中午時分，在首席大法官沃倫·伯格的主持下，副總統福特宣誓就任總統。

眾議院司法委員會的最終報告中，那些在尼克松被證實欺騙了他們、欺騙了國家之前曾支持他的委員們發表了一項聲明，總結了尼克松為何如此麻煩不斷的主要原因：尼克松是一個能力超群、經驗豐富、眼光犀利的人。他善于見微知著，從不起眼的事件中挖掘其全球性價值，與之前的歷任美國總統相比，尼克松的這種能力堪稱無出其右者。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尼克松竟然沒有看到，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給自己、給他的政府、給他的國家造成的破壞已在日積月累，因為他利用手中的大權壓制真相，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地掩飾自己在“水門事件”中的角色，時間之長、力度之大，以至于一旦真相大白，便足以摧毀其總統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