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稼地

尤效清?。ㄌm州）

莊稼地

尤效清（蘭州）

玉米林中

我憋足勁哎了一聲

一棵玉米站出來

一千棵玉米站出來

都不是咱的女人

我又扯著嗓子喊

一棵玉米應聲了

一千棵玉米嘩嘩地唱和

哪一個都像是咱的女人

玉米林中尋一個人有多難

不是看花了眼

就是跟亭亭玉立的莊稼們

撞個大紅臉

折騰久了

竟然栽倒在一棵玉米的石榴裙下

莊稼們都捂著嘴兒嗤嗤地笑

母親的嘔吐病

把大口大口的苦吐出來

把一點可憐的營養吐出來

把滲透歲月的風霜吐出來

把生命里的核吐出來

只剩下一把皮包骨

被一種叫做癌的惡魔隨意劫持

母親啊什么時候

你成了我胸中一塊日漸沉重的心病

一不小心咳出來

依然是一團滾燙的血漿

山坡地

像一位老人

在歲月中消瘦

我說扔掉吧扔掉吧——

開春女人還是撒了種子

莊稼地的事她說了算

她的事呢都是莊稼說了算

不知啥時候那一畝三分田

成了咱家一個扛不起的包袱

扔了幾回

咋就扔不掉

田埂上的冰草

一出生

就爭搶咱承包的地盤

先是圍攻一群麥苗

用高大的身軀擠瘦了它們

還調戲了油菜花妹妹

跟一棵老玉米爭風吃醋

我動用了斬草除根的鋤頭

還拋出專家配置的劇毒農藥

第二年有所收斂

第三年又卷土重來

氣勢洶洶不可一世

幾輩子了咱莊稼人

都跟冰草作戰

一次次敗下陣來

但在靈性的草們面前

這些話羞于啟齒

看哪它們都笑彎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