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維



戰爭伴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是人類沖突的最高形式,印證了人類的貪婪和欲望。在歷代戰爭中,第二次世界大戰是規模空前,共有61個國家和地區及20億以上的人口卷入其中,其結果也是最為慘烈的,共造成9000多萬人傷亡。中國抗日戰爭是二戰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作為二戰戰勝國之一,在戰爭中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今年是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前不久,國家將9月3日確定為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這讓今年的“抗戰紀念”具有了更高層面的意義。
在對這場戰爭的紀念中,博物館無疑有著無可替代的重要意義。二戰類博物館既具有紀念館性質,廣義上更屬于紀念性遺產的一部分。
二戰紀念性遺產大概可分為三類:其一是戰爭遺跡和歷史事件發生地遺址,其中重要者多已辟為紀念地(博物館);其二是二戰期間遺存的可移動文物;其三是戰爭期間及戰后所建造的紀念性建筑(如紀念碑等)。第二類“二戰期間遺存的可移動文物”保存在以二戰類博物館為主的各個博物館中。
為了和平,收藏戰爭
二戰共有四個戰場,分別是亞洲大陸戰場、亞洲太平洋戰場、歐洲戰場和北非戰場。戰場所在的世界上許多國家都建立了博物館來紀念二戰。如2014年12月9日至10日在我國召開的第二屆人權文博國際研討會,來自中國、俄羅斯、法國、烏克蘭、比利時、以色列、巴西、韓國等15個國家和地區的反法西斯戰爭等戰爭類博物館參加,會議還倡導成立世界二戰題材類博物館聯盟,以加強彼此間的聯動。展覽是博物館發揮其教育作用的主要依托,近年來中國抗日戰爭紀念館與國外二戰類博物館加強了展覽交流,在合作過程中可以發現中外二戰類博物館雖同為紀念二戰而建,但其展覽卻有著諸多不同。二戰博物館雖然各有不同,但其建立都是“為了和平,收藏戰爭”,希望對戰爭殘酷的揭示可以提醒人們愛好和珍視和平。
中國在二戰期間主要是抗擊日本侵略軍,中國抗日戰爭持續時間長,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下,取得了抗日戰爭的勝利。中國擁有數量眾多的二戰類博物館,其中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是我國最高層級的二戰類紀念館,該館1987年建成。至今已舉辦70余個專題展覽,先后舉辦了三個基本陳列,同時與國內外二戰類博物館合作,引進和送出數個專題展覽。目前該館的基本陳列以“偉大勝利”為主題,展現中國人民14年的抗戰歷史,共分八部分。展覽較之以往有所進步,有中、英、日三個語種,陳列更加人性化,整體環境格調和氛圍高雅,并且用“冷”到“暖”的色調來區分展覽各個部分。該展除展示常規的照片和文物外,還輔以雕塑、油畫、國畫等藝術品,并綜合運用聲、光、電技術,還配合幻影成像、立體景觀和觸摸屏,全面表現抗戰歷史。此外較著名的二戰博物館還有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芷江受降紀念館等。
俄羅斯衛國戰爭紀念館通過油畫和戰爭中用過的物品、資料來展現各大衛國戰爭。紀念館由光榮廳、紀念廳、近衛軍廳以及畫廊等組成。光榮廳是紀念館的中央大廳,這里沒有像通常紀念館那樣包含大量圖片和文字的綜合介紹,也沒有實體文物,而是由幾幅巨型浮雕和墻壁雕刻組成。較為獨特的設計還有緬懷哀悼廳,該廳使用了2700萬顆玻璃珠做成燈繩從頂棚垂下,以悼念衛國戰爭中的2700萬死難者。最震撼的是紀念館內還設了6個油畫展廳,內有巨幅全景畫,這些畫和普通畫廊的油畫不同,在油畫前方還有模擬的景物,地面的人物雕塑和油畫渾然體,很難分清虛實之景。紀念館后的公園中,陳列著衛國戰爭中使用過的坦克、飛機、艦艇等武器裝備。
烏克蘭衛國戰爭紀念館矗立于古老的第聶伯河右岸,是一組雄偉的雕刻和建筑藝術群。其入口原是彼得1716年為抵御瑞典人入侵而修筑的洞穴要塞。紀念館周圍是高浮雕群像。館中陳列8000多件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展品及許多油畫和雕塑。“祖國母親”雕像是紀念館的主體組成部分,也是基輔的標志性建筑之一,高62米,是為紀念衛國戰爭中犧牲的英雄而建。“母親”的左右手分別高舉盾和劍,象征著烏克蘭人民保衛祖國的信心和決心。
俄羅斯衛國戰爭紀念館和烏克蘭衛國戰爭紀念館主要是思考戰爭發生的原因,二者的展示基于當今世界地區緊張局勢,側重于向公眾揭示世界面臨的威脅,博物館的主要任務是分析導致二戰產生的社會歷史原因,從而引以為戒,避免戰爭悲劇的重演。
美國作為二戰同盟國之一,曾參與歐洲和太平洋戰場抗擊德國和日本的作戰,為二戰勝利作出了很大的犧牲和貢獻。因為美國也有著數量不少的紀念二戰的博物館,有的在戰爭發生地建立,如亞利桑那號紀念館、密蘇里號戰列艦紀念館。亞利桑那號紀念館是為了紀念1941年12月7日亞利桑那號被日本襲擊這一歷史性事件,該館的展示頗具人性化,美國政府為了不驚動艦艇上遇難官兵,沒有打撈戰艦和戰士遺體,而是在亞利桑那號殘骸上建了一個白色的“大枕頭”,讓他們可以長眠。1945年9月,日軍在密蘇里號戰列艦甲板上簽署了投降書,二次世界大戰在密蘇里號結束。有的是為了某個主題或紀念整個二戰而建,如華盛頓大屠殺紀念館、美國太平洋戰爭國家博物館新奧爾良國家二戰博物館等。華盛頓大屠殺紀念館是為了紀念二戰中納粹德國針對猶太民族的種族滅絕行動,門票和展陳設計新穎,門票據說是一個當年大屠殺幸存者的猶太人身份證,觀眾帶著身份證走完整個博物館,體驗被抓和送進集中營等過程。
英國則有著名的帝國戰爭博物館,該館分布于英格蘭的五個地點,其中三處在倫敦,一處在大曼徹斯特地區的特拉福德,一處位于劍橋郡。包括戰時內閣博物館、丘吉爾博物館、“貝爾法斯特”號巡洋艦、劍橋郡航空館、曼徹斯特的北方館等。戰時內閣博物館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英國政府的秘密辦公地,1984年按戰時狀態復原向公眾開放,其中的丘吉爾博物館展示了丘吉爾的一生。帝國戰爭博物館館藏豐富,用豐富的油畫、素描等藝術品,武器、個人裝備、獎章等物件以及文件、書籍等全面地詮釋和記錄包括二戰在內的現代戰爭,包括戰爭沖突的起因、過程和結果都有揭示。
法國培育了獨特的二戰紀念文化,其中紀念館和軍人墓地是紀念文化的核心內容。如諾曼底就有大小不一的各類紀念館30多處,其中首屈一指的是位于卡昂的二戰紀念館,該館在1986年奠基。美、英、加、德等國軍人的公墓,德國公墓與其他公墓形成鮮明對照,顏色是暗色。這是由于戰敗條款規定,戰敗國不允許使用鮮明的材料來修飾墓地,所以德國人用了黑色火山巖,這與美國公墓的白色大理石十字架形成明顯差別。
德國有柏林大屠殺紀念館、戰車博物館、西部防線紀念館、西部森林戰役紀念館、雷馬根大橋博物館等二戰類博物館。影響較大的是德國LEMO線上博物館,LEMO是1998年由德國歷史博物館、德國國家檔案館共同啟動的線上博物館。線上博物館以一種幾乎沒有感情的語調闡述歷史,代表著國家的態度。德國的二戰博物館與其他國家有著較大的不同,他們不宣揚個人崇拜,二戰結束后德國政府和媒體做的最大努力就是消除個人崇拜。德國博物館不評價二戰,只講述二戰,用殘酷的事實圖片、影片,不斷提示戰爭的殘酷。
此外,意大利、波蘭、比利時、捷克、日本等各參戰國都建有二戰類博物館。如意大利的軍事航空歷史博物館、米蘭大屠殺紀念館,波蘭的奧斯維辛集中營,比利時的阿登戰役博物館,荷蘭的戰爭與反抗博物館,捷克“1944.09.11”空戰紀念館,日本大阪戰爭博物館等。
讓歷史真實再現
從上文可知,二戰類博物館具有幾個普遍的特點。這些特點主要表現為博物館的紀實性、場景性和紀念碑性。
紀實性。用戰爭中的物品、圖片和資料來展示歷史,這是二戰類博物館所共同具有的特點。二戰類博物館的展品包括武器、服飾、徽章、文件、戰場或人物圖片以及與士兵有關的其他物品等。這些物品由于與人、與戰爭密切相關,配合其他展示手段,對觀眾的震撼和體驗是難忘的。
場景性。戰爭類博物館不可避免地需要展示戰爭,一場戰爭對雙方而言均具有重要的意義。這種意義的凸顯以戰爭本身的展現為前提,而且戰爭的殘酷、進程等要素都要求博物館要采用多種手段表現戰爭。對戰爭類博物館而言,聲、光、電、幻影成像、全景畫、半景畫等展示手段都普遍地應用于展陳中。這些手段的采用,使得觀眾對戰爭有了視覺、聽覺、觸覺等多感官的體驗。這一系列手段營造出了真實而豐富的戰場氛圍,使觀眾得以置身當時的環境,從而加深了觀眾對戰爭的認識和體驗。如美國國家二戰博物館中播放了一部4D影片《超越國界》,這部40多分鐘的紀錄片逼真的4D效果還原了二戰中坦克戰和空戰的震撼現場,讓觀眾身臨其境地感受戰爭氛圍。
紀念碑性。這個詞來自于藝術史家巫鴻,他有同名著作《中國古代藝術與建筑中的“紀念碑性”》。“紀念碑性”這個特點也是戰爭類博物館的“標配”,不管是博物館門前的廣場雕塑或紀念碑,還是室內展廳中的雕塑或石刻,都讓人們體會到博物館的“紀念碑”特性。戰爭是為了紀念,而紀念需要永恒。石質、玻璃等材料具有相對長久的保存時間,所以許多二戰類博物館都將陣亡將領和士兵名字、部隊番號或者戰爭死難者名字刻鑄在紀念碑或其他裝置上。英雄人物的雕塑也經常出現在此類博物館中。
如何紀念戰爭?
在內容和形式上,二戰類博物館有何提升的空間?宏大的敘事,歷時性的局是常態,但還不足以發揮此類博物館于社會和人類的獨特意義。雖然不少國外二戰類博物館對戰爭爆發的原因有所揭示,并提醒當代人警惕戰爭的危險。但這種客觀的揭示,很難得到人們深層次的認同并對其既往認識有所改變。那么應該如何突破?我想此類博物館可以思考如何拉近當代觀眾與過往戰爭的距離。展覽中增加歷時性的類比,解說中以更為通俗易懂的語言。
同樣,形式上也要選擇適當的手段為上述目的服務。當前時代是信息和技術時代,各項技術層出不窮,而且更新周期越來越短。博物館需要與時俱進地擁抱技術,但不可能濫用和盲目用。簡單而言,技術歸根結底是為內容的呈現服務,是為了達到展覽或博物館的目的。
二戰類紀念館之間的展覽交流是提升展覽水平的重要途徑,在大綱撰寫、展品處理和具體設計等方面都可以互相學習,吸取對方長處。如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近年來就加大了與國外二戰類博物館合作的力度,推出了“回顧勝利——俄羅斯專題展”、“日本人民的反思——二戰時期日軍對婦女的犯罪圖片展”、“在中國的韓人抗日武裝斗爭”等。
正如建川博物館聚落的目標所言,“為了和平,收藏戰爭;為了未來,收藏教訓”。當代博物館的展示需要從細處著眼,將戰時的材料和文物精心安排,以展陳效果,體現此類博物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