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

芳草年年紀勝游，

江山依舊豁吟眸。

鼓鼙聲里思悠悠。

三月鶯花誰作賦，

一天風絮獨登樓。

有斜陽處有春愁。

詩詞包點評

沈祖棻是20世紀著名女詞人。她早年師從汪東先生，傳汪門之詞學。其夫為著名學者程千帆先生，夫妻二人相攜執教于大學，伉儷甚篤，時人有“昔時趙李今程沈”之說，將二人與李清照、趙明誠夫婦并論。沈祖棻亦被稱作“當代李清照”。

這首詞是沈祖棻的早期作品，作于1932年的春天。其時正值“九一八”事變過后不久，國難日深，而時年23歲的沈祖棻就讀于南京中央大學中文系。這首詞正是沈祖棻在汪東授講的詩詞課上的習作。

上闋以景語起筆，“芳草年年紀勝游，江山依舊豁吟眸”。詞人春日出游，芳草依然茂盛，風景依舊悅目，此句極言江山之美。然而緊承一句“鼓鼙聲里思悠悠”，意脈突轉。“鼓鼙”代指“戰事”，暗喻當時的時局。“九一八”事變后，日寇侵入東三省，江山雖美，但已被日寇逐漸蠶食，怎能讓人不感慨萬千？“思悠悠”正是詞人深沉的憂國之思。

下闋以反問開始，使句式頓起變化。“三月鶯花誰作賦”，陽春三月，草長鶯飛，然而詞人觸目傷懷，哪有閑情作游春之賦？“一天風絮獨登樓”，漫天柳絮飄飛，詞人獨自登上高樓，深情望著寥廓的江山。行文至此情感已然積蓄飽滿，而結句收束最是絕妙。“有斜陽處有春愁。”這里的“斜陽”應該有三層意思。一是指黃昏的落日，是實景，以襯托詞人哀愁之情;二是以斜陽喻衰頹的國家，寄托憂國之痛;最后“斜陽”也指日本的太陽旗，太陽旗所到之處，即是日寇鐵蹄蹂躪之地，而這正是中華民族的春愁！

古人之言春愁，大抵是流年易逝之嘆，或兒女纏綿之思，但沈祖棻卻運用“斜陽”意象使情景交融于一爐，表現出深沉厚重的家國之痛。詞的境界也由此煥然一新，脫出了一般詞作靡靡之音的窠臼。年輕的沈祖棻正是憑這首詞獲得汪東先生的青睞，由此拜在汪東門下，專力倚聲。沈祖棻也因此嶄露詞壇，才名初顯，世稱“沈斜陽”。

——辜學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