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軍 李如春 馬永斌


摘要 推動生活垃圾分類對破解“垃圾圍城”困境、減少溫室氣體排放、延緩全球氣候變暖
的進程、應對國家能源短缺、改善城市生態環境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基于寧波市6區2 036
戶社區居民實地調查數據,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對影響城市居民垃圾分類意愿和
行為的因素及其差異進行了實證分析,并進一步探討垃圾分類的內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
城市居民垃圾分類意愿和行為存在較大的差異,愿意參與垃圾分類的比例(82.5%)明顯高
于實際參與垃圾分類行為的比例(13%),較高的分類意愿并不必然會產生較高的分類行為;
其次,影響垃圾分類意愿和行為的因素有差別,垃圾分類行為的實現取決于情境因素/便利
性、認知和態度,垃圾分類意愿則主要受認知和態度、個體特征、推動措施的影響:第三,
垃圾分類意愿和行為影響因素的重要程度有差別,垃圾分類行為受情境因素/便利性影響較
大,垃圾分類意愿受個體特征等主觀因素影響較大,認知和態度對分類意愿和行為都具有重
要影響;垃圾分類試點的成效對分類行為影響更大,分類意愿影響不顯著。根據實證結果,
本丈提出促進城市居民垃圾分類的一些建議:首先,垃圾分類設施的便利性是阻礙垃圾分類
的首因,必須加快完善垃圾分類設施和服務供給體系;其次,通過加強居民分類知識普及和
垃圾分類責任感/價值觀培養,促進垃圾分類意愿;第三,通過建立垃圾分類行為短期激勵
和長期激勵的關聯機制,合并垃圾分類的內在過程和外部條件,共同促進垃圾分類行為習慣的
形成和維持。
關鍵詞 生活垃圾分類;分類意愿;分類行為;悖離;情境因素;個體特征
中圖分類號 X70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2104(2015)09-0168-09 doi:10.3969/j.issn.1002-2104.2015.09.022
隨著我國城鎮化進程的持續加速推進,集聚在城市居住和生活的人口持續增加,《2011年中國城市發展報告》調查結果顯示,我國城鎮化率達到51.27%,首次超過50%,處于城鎮化加速階段的中后期,是進入城鎮化發展的關鍵階段;預計2030年中國城鎮化水平將達到70%[1],屆時將有更多的人口居住在城鎮。伴隨著城市人口的急劇增長、居民物質生活水平和消費能力的不斷提高,城市生活垃圾的產量呈現出逐年增加的趨勢。從2011年中國城市生活垃圾清運和處理情況來看,約78%的城市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采用垃圾填埋的方式,20%采用垃圾焚燒的方式,兩者之和所占比例高達98%左右,這表明城市生活垃圾基本上采用的是填埋和焚燒兩種方式。顯然,城市生活垃圾的快速增長,不僅增加了城市生態環境污染防治的壓力,給城市公共財政預算分配和城市環境管理帶來了巨大的挑戰;同時,垃圾終端處理主導的填埋方式更是加劇了城鎮化過程中尖銳的人地矛盾,填埋場生活垃圾厭氧降解產生的大量CH4和N2O成為主要溫室氣體的重大釋放源[2],直接造成促進全球氣候變暖的社會事實;試圖通過垃圾焚燒進行資源化處理的途徑也常因面臨“鄰避效應”的尷尬而導致大量群體性事件的發生[3],這兩種垃圾終端處理方式都同樣面臨因帶來城市“二次污染”而廣受公眾詬病。長期以來,片面強調垃圾終端處理的思維方式已經不能適應新形勢下垃圾急劇增長的現實。
城市生活垃圾持續增長的勢頭、垃圾終端處理的不足以及潛在引發的環境沖突和社會矛盾,已經倒逼城市在“垃圾圍城”的困局中做出對垃圾分類進行源頭處理,實現垃圾處理減量化、資源化和無害化處理的重要抉擇。城市生活垃圾分類的推行,映襯了中國作為國際上一個負責任的大國為應對氣候變化做出積極的回應和實踐,同時也是為了保障國家能源和氣候安全而做出在城鎮化加速發展階段實現低碳城鎮化的逐步轉型的路徑選擇,為實現中國未來城市走低碳、低排放、可持續發展道路的奠定重要基礎和行動保障。誠然,通過垃圾分類破解城市垃圾困境的前景美好,但實現目標的過程和道路確是曲折坎坷。我國從2000年開始在北京、上海、廣州、南京、深圳、杭州、廈門、桂林8個城市開展垃圾分類收集試點,14年的試點地區實踐取得的實效不甚理想[4],反而使垃圾分類道路的踐行顯得更為艱難;垃圾分類試點的問題也引發了政策制定者、專家、學者、非政府組織的關注、討論和反思,并試圖探究其發生根源和破解路徑。垃圾分類是一項家庭行為,是需要家庭成員做出付出的行為。同時,個體分類的決定可能涉及到復雜的、多方面的因素。
垃圾分類的成效說到底是眾多城市居民行為選擇的結果,居民參與生活垃圾分類的行動不僅是行為主體對各種因素進行識別和判別后的決定,而且受到各種社會環境的約束和控制。尤其是在具體的城市社區生活場域中,哪些因素影響了居民進行生活垃圾分類的意愿?哪些因素將影響居民實際的分類行為?兩者之間是否有差異?這些都是實現城市社區居民垃圾分類過程中必須面對的現實問題。因此,本文通過對大量詳實的實際調查數據的整理和分析,試圖梳理出居民參與垃圾分類的意愿和行為的影響因素,并對其進行客觀而深入的理解和剖析,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以期促進居民生活垃圾分類政策和措施有效的落到實處。
1 文獻回顧
從上個世紀70年代開始,人們就開始對環境問題從心理學、社會學、經濟學等方面展開調查研究。時至今日,社會科學對環境行為的解釋逐漸形成了兩種主要的理論和視角:一種主要強調從行為者主體出發,把個體當成社會結構中原子化的、自主的個體,認為環境選擇行為是行為者的“主動選擇”,如社會和認知心理學將垃圾分類回收行為作為個體內在過程的函數來研究;另一種進路則主張從外在社會結構出發,認為環境行為是受到獨立于有主動性的人并對人有制約的外部整體環境所決定,是一種“被動選擇”,如經濟學和應用行為分析把行為作為外在因素的函數來分析。因此,對垃圾分類的文獻回顧主要集中于從個體的內在過程和外在情境這兩種視角和策略進行梳理。
1.1 個體的內在過程因素與生活垃圾分類回收
個體的內在過程因素的分析主要聚焦于識別與垃圾分類回收相關的個體特征,這些特征包括知識、態度、人格、人口統計特征等。①垃圾分類知識與分類行為相關,與垃圾分類相關的知識包括一般的環境知識和具體的環境知識(如垃圾分類知識),不同的知識對垃圾分類回收行為的影響顯著不同,一般的環境知識對人們的分類回收行為的影響相對較小,具體的分類回收知識對行為的作用重要而顯著[5-7]。人們對垃圾分類物質的標準和投放地點的知識和信息越多,就越有可能分類[5,8-9]。②垃圾分類回收的態度直接影響相關的行為,人們對環境問題越關注就越有可能參與分類回收[10-11];分類回收的態度預測因子包括一般的環境關注和對具體環境問題的關注,一般的環境關注與分類回收的關聯度要低于對分類回收的特定關注[10]。況且,隨著垃圾分類回收項目試點帶來的物質獎勵和社會刺激,參與分類回收的阻力和付出的努力相對減少,分類回收的人增加,前期依靠利他的、公益的環境關注態度對分類回收行為的影響減少或弱化,但對垃圾分類回收的關注態度仍然是分類行為顯著預測因子,如Howenstine對芝加哥地區部分家庭不進行分類回收的12個原因進行歸類,其中對垃圾分類回收持有麻煩感、位置不滿意和冷漠態度這三個因素的解釋占了54%[12],這表明對垃圾分類回收的特定態度影響了居民的分類行為,同樣的結論也出現在其他相關研究中[5-6]。③少量研究關注了個性與垃圾分類回收之間的關系,如具有較高社會責任感的人更可能實施分類回收。Simmon等研究發現支持垃圾分類回收的人更可能把分類回收當成一種負責任的行動,前提是行為者具有一定的分類回收知識[13]。此外,將垃圾分類回收的成敗歸結于自身因素的內控型的人更可能參加分類回收[14]。④關于分類回收行為的研究中,最常見的人口統計變量分別是年齡、性別、教育和收入。年齡與分類回收行為之間的關系是模糊的,包括是否存在相關關系以及影響方向。Vining等和Lansana的研究都表明年齡越大越可能參加分類回收[6,15],Gamba等的研究則得出微弱負相關的結果,Oskamp等發現沒有關系[16],Domina等將這種矛盾歸因于代際效應[17]。受教育程度通常會被認為是分類回收行為的一種可能預測因子,但兩者之間的關系并不明確[8]。如Gamba等、Oskamp等和Hopper等的研究結果表明兩者之間沒有關系[5,16,18],而Vining等和Lansana則發現存在正相關[6,15],Schultz等把這種差異歸結于受教育水平變量設定和樣本量大小不同[14]。在性別方面,分別對廣東和香港的垃圾分類回收行為研究中發現女性參與的熱情低于男性 [19-20],相反的觀點同樣存在[14,21];但更多的學者的研究表明性別與垃圾回收之間沒有必然關系[5,8,16-17]。與性別關系不同,收入和分類回收之間存在正相關。Gamba等、Vining等和Oskmap等的研究中得出賺錢越多的人比賺錢越少的人更可能參與垃圾分類回收[5,6,16]。
1.2 外在的情境因素與生活垃圾分類回收
外在情境因素分析試圖識別那些在特定環境中使垃圾分類回收更加便利的可操作化的方面,即促進行為主體垃圾分類的外在環境因素,這些特征包括分類服務和設施、社會規范和推動措施。①分類服務和設施主要包括回收投放地點、設施設備、收集方式和頻率等。收集點越近或接近住所越可能分類回收[17,22-23],回收站太遠帶來的不便感(如耗時)會減少分類回收;分類設施設備如家庭儲藏空間大小、有無分類垃圾桶與分類回收密切相關,足夠的儲藏空間和分類垃圾桶配備會提高分類行為[24-25],相反,由于儲藏空間不夠、無分類垃圾桶等給居民垃圾分類帶來不便感會減少或阻礙垃圾分類。垃圾收集頻率既影響垃圾收集成本,也直接作用于垃圾分類行為;垃圾收集頻率越高,表明垃圾投放更方便、垃圾存放在家里的時間越短,人們參與垃圾分類回收的幾率更高;但也有學者提出質疑,認為垃圾收集頻率對居民參與垃圾分類行為沒有影響[26];反而是固定收集時間使人們更容易記住,因而產生便利[27]。②社會規范變量強調社會影響對分類的作用,如內在的家庭成員,外在的朋友、鄰居、同事等。這些初級和次級社會群體影響個體促進分類[8,16];由于分類回收是家庭行為,因此內部家庭成員的影響可能占主導。③適當的推動措施如信息公開、發放宣傳冊、教育宣傳、示范等促進分類回收[14],與其他的推動措施相比,提供獎勵(如小量現金、優惠券、彩票等)對垃圾分類回收的促進作用更大[14],但也存在較大的缺點,如行為改變的短期性,獎勵結束后分類回收又回到原來的水平。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生活垃圾分類是行為者內在過程與外在條件共同作用的結果,行為分析的兩種視角對對策和實踐都具有直接的借鑒和指導意義,偏重個人或偏重外部環境都只能部分的解釋垃圾分類回收行為。因此,為了盡可能避免上述單一視角研究中存在的缺憾,對垃圾分類行為的理解和分析,必須把行為者和外在整體環境這兩者結合起來考慮,從具體的實際情況出發,詳細考察具體情境當中垃圾分類意愿和行為,以及兩者之間的差異及原因。
2 研究方法、數據來源與變量選擇
2.1 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的方法分析了個人因素和環境因素對個體的垃圾回收意愿和行為的影響。具體如下:
Pr(yi=1)=A(αi+βXi+γZi)
yi=0/1,為因變量,分別表示垃圾分類意愿(1=,0=)和行為(1=,0=);A(ω)=eω/(1+eω),Xi為個人內在因素變量,Zi為外在情景因素。Xi包括知識、態度、人格、人口統計特征;Zi包括分類服務和設施、社會規范和推動措施。本文使用R軟件回歸分析。
2.2 數據來源
所用數據來源于課題組2012年4-6月的實地問卷調查,以及與街道和社區工作人員、保潔和物業公司分管人員、居民等相關人員的訪談。調查區域及范圍涉及到寧波市所有規劃建成區的城市居民(含流動人口),包括海曙區、北侖區、江北區、江東區、鄞州區和鎮海區。調研采用多階段隨機走訪的方式展開,采取分層抽樣調查方法,每個區按照社區經濟發展水平隨機抽取,綜合考慮社區經濟狀況、建成時間、垃圾分類試點、垃圾分類配套設施等情況,每個區分別涉及中高檔小區、一般小區和老小區,各項比例分別為35.5%、33%、31.5%。問卷調查內容包括居民基本特征、家庭生活垃圾處理及設施配套現狀、垃圾分類意愿和認知、垃圾分類推廣的條件和機制等。樣本基本情況如表1所示。根據樣本的調查結果總結出受訪者一些基本特征:各年齡段受訪者比例相對均勻,60歲及以上老年人略多;女性比例高于男性,為64.5%;受教育程度分布相對均勻,初中及以下文化比例略多,占51.6%;個人月均收入水平主要集中在2 000-4 000元之間,所占比例為49.5%,符合寧波市城區居民月人均可支配水平2 838元的特征范圍,具有樣本代表性;職業以退休老人和企業職員居多,退休老人日常活動范圍多在家庭或社區內,該樣本比例較多與生活垃圾分類行為家庭和社區特質有關。
2.3 變量選擇
本次研究選取了4大類共12個自變量,具體包括居民人口社會統計特征(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個人月均收入)、情境因素/便利性(是否垃圾分類試點小區、社區垃圾收集設施配套、垃圾收集設施離家距離、社區再生資源回收點)、認知和態度(推廣垃圾分類的必要性、垃圾分類知識了解程度)和推動措施(垃圾分類宣傳活動、獎懲措施)。因變量選擇了居民生活垃圾分類意愿以及行為。其變量定義、統計性描述及其預期作用的方向詳見表2。
(1)居民人口社會統計學特征。本文選取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和個人月均收入四個變量呈現其基本特征。居民年齡越大,接受環保知識的主動性越強,越能付出一定的努力參與垃圾分類,尤其是老年人,空閑時間多、節儉意識強,分類的意愿和行為越高;分類是一項家庭行為,受傳統“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分工思想的影響,女性分類的行為更多;受教育程度越高,環保知識較多、意識更高,更可能分類;個人月均收入越高,環保意識越強,越可能分類。
(2)情境因素/便利性。情境因素包括是否垃圾分類試點、垃圾收集設施、垃圾收集點距離、社區再生資源點。
開展垃圾分類試點可以提高居民的分類意識,過去的行為直接影響現時的意愿和行為,進一步促進垃圾分類;有社區分類垃圾桶、再生資源回收點直接為分類提供便利,促進垃圾分類行為;垃圾收集點越近,耗時越短,居民越可能分類。
(3)認知與態度。認知和態度因素包括推廣垃圾分類必要性認知和垃圾分類知識了解程度。對垃圾分類的必要性認知越高,越愿意并越可能開展垃圾分類;對特定的垃圾分類知識了解越多,越可能分類。
(4)推動措施。推動措施分為垃圾分類宣傳活動和獎懲措施。社區內垃圾分類宣傳活動越多,居民垃圾分類的知識和刺激越多,越可能分類;采用獎勵措施有助于誘導居民特定行為改變,促進垃圾分類。
3 模型估計結果與分析
對居民垃圾分類的意愿和行為現狀調查數據的分析結果顯示,在6個區2 036戶社區居民中,表示愿意進行分類的比例高達82.5%,但是實際上經常進行垃圾分類的比例僅為13%,剩余87%的受訪者表示日常生活中基本沒有進行垃圾分類。與城市居民分類的高意愿度相比,現實中實施垃圾分類行為的比例相對偏低,存在較大的落差。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這種落差?這需要進一步分析垃圾分類意愿與行為的影響因素,將各類變量納入回歸模型(表3)中,深入探析各影響因素對垃圾分類的作用。
3.1 情境因素對垃圾分類的影響
(1)有無垃圾分類試點對分類意愿作用不顯著,但在分類行為模型中通過了0.01統計水平的顯著性檢驗(β=0.63),表明試點小區的居民垃圾分類行為的可能性是非試點小區的1.88倍。其主要原因是在分類試點過程中居民逐漸習得部分分類知識和行為,使居民擁有一定分類行為經驗,直接影響后續分類行為重復和調整,但由于分類試點效果不明顯,影響了居民分類的積極性。由此可以看出,有無試點經驗是垃圾分類意愿和行為悖離的原因之一。
(2)垃圾分類設施配備對分類意愿沒有顯著影響,但對分類行為有非常顯著的影響(β=0.59),表明有分類垃圾桶的居民垃圾分類的可能性是無垃圾分類桶的1.81倍,沒有分類垃圾桶會顯著的減少垃圾分類行為。因此,垃圾分類設施狀況是分類意愿和行為落差存在的原因之一。垃圾分類試點和設施配備受政府財力所限,試點小區經常見到分類垃圾桶與原有垃圾桶混合使用,大部分非試點小區無分類垃圾桶,導致較高的分類意愿下偏低的分類行為實踐的形成。
(3)“不知道”再生資源回收點對分類意愿影響顯著,且通過了0.0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β= -0.76);同樣,對分類行為影響也很顯著,通過了0.05水平的顯著性研究(β= -0.81)。說明不知道再生資源回收點(參照有回收點)的居民分類意愿較低,實際分類的可能性也低。居民將可回收物質(如廢紙、玻璃瓶、廢鐵等)賣給再生資源點獲取經濟收益,是促進分類行為的直接動因。統計顯示,不知道再生資源回收點的居民分類意愿比例(71.8%)最低,明顯低于沒有回收點和有回收點的比例(83.5%和83.6%),這反映出不清楚回收點的居民要么是沒有考慮過分類的問題,要么是對垃圾分類不太關心或冷漠,而這種冷漠態度往往是不進行分類回收的三大原因之一[5,12]。
(4)垃圾設施距離對分類意愿的影響通過了0.05水平顯著性檢驗(β= -1.4),在分類行為模型中無顯著性差異。這表明垃圾分類設施與家庭距離在5分鐘以上時,居民分類意愿降低。因此垃圾分類設施距離是分類意愿與分類行為差異的主要因素之一。由于國內垃圾投放設施基本上安排都在本小區內固定地點,一般為幾米到幾十米距離不等,因此對垃圾分類投放影響不大。
3.2 人口社會統計特征對垃圾分類的影響
(1)居民年齡對垃圾分類意愿的影響通過了顯著性檢驗(β=0.02),具體表現為年齡越大的居民分類意愿越高;但年齡沒有通過分類行為模型的顯著性檢驗,這一結果與Oskamp等的研究結論相一致[16]。對不同受教育水平群體年齡特征分析發現,文盲、小學、初中、高中/中專、大專及以上受教育水平的年齡均值分別為60歲、59歲、50歲、44歲、35歲,表明樣本中年齡較大者受教育水平相對偏低,年齡較小者受教育水平相對更高,具有代際效應的特點。年齡較大者節儉意識較強,分類意愿較大;但年齡較大、受教育水平較低的居民,獲取分類知識和信息的數量和途徑相對有限,因此年齡對分類行為的影響不明顯。
(2)在個體特征中,性別對分類意愿的影響通過了顯著性檢驗(β=-0.60),對分類行為的影響沒有顯著性差異,但對分類意愿和行為具有同向作用。具體表現為,相較于男性,女性參與垃圾分類的意愿更高。統計調查顯示,男性愿意參加垃圾分類的比例為77.3%,顯著低于女性分類意愿的比例(85.3%);男性經常分類的比例為11.8%,略低于女性分類行為的比例(13.7%)。傳統的家庭性別分工仍然存在,雖然越來越多的女性走出家庭步入社會,但女性依然是家務的主要承擔者;垃圾分類作為一項家庭行為,女性仍然是分類的主要行為人。
(3)居民受教育程度對垃圾分類意愿的影響非常顯著(β=0.28),通過了0.00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但在分類行為分析模型中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這一結論得到Hopper等、Oskamp等和Gamba等的研究證實[5,16,18]。受過良好教育的人,擁有較高的收入水平,對環境問題也更關注[5],因此分類意愿更高;但受分類設施不齊、分類標準模糊等方面限制,實際參與分類行為的比例下降。
3.3 認知和態度對垃圾分類的影響
(1)垃圾分類必要性認知對分類意愿的影響非常顯著(β=0.97),對分類行為的影響同樣非常顯著(β=0.56),表明越了解垃圾分類的必要性的居民參與分類行為的可能性是不太了解的1.74倍。這表明居民認為垃圾分類越必要,分類意愿越強,越可能實施分類。環境態度和行為之間的一致性顯著關系已得到廣泛證實[28],尤其是特定態度對特定行為的影響[16],對垃圾分類必要性認知的穩定性態度,有助于人們分類行為習慣的形成和持續。
(2)居民對垃圾分類知識的了解程度對垃圾分類意愿和行為分別在不同水平上通過了顯著性檢驗(β=0.33、0.70),表明垃圾分類知識越多的居民參與分類行為的可能性是分類知識較小者的7.02倍,居民對垃圾分類知識越了解,分類意愿越強,越可能分類。Vining等對居民分類回收的調查表明,分類回收和非分類回收者最大的區別是分類回收知識的差別[6],分類知識是實施分類行為的前提條件。對垃圾分類知識掌握得越多,有助于減少居民在分類時因困惑和猶豫增添的麻煩感和不便感,增加居民垃圾分類行為。
3.4 推動措施對垃圾分類的影響
(1)社區垃圾分類宣傳活動在分類意愿分析模型中通過了顯著性檢驗(β=0.40),表明參與垃圾分類宣傳活動較多的居民分類意愿的強度是參與分類宣傳活動較少者的1.49倍;對垃圾分類行為模型不具有統計學上的意義,但兩者都具有同向作用。這表明社區垃圾分類宣傳活動越多,居民垃圾分類意愿越強。從統計調查結果來看,“沒有”和“較少”社區分類活動的居民分類行為的比例分別為11.7%和8.6%,分類活動“一般”和“很多”的居民分類行為的比例分別為18%和26.1%,總體上分類活動更多的社區,居民實際的分類行為也相對較多,但這種影響不明顯,主要受居民分類知識知曉這一變量的調節影響。
(2)垃圾分類實施獎懲措施對分類意愿和分類行為在不同水平上有顯著影響,其中相比較懲罰措施,選擇獎懲并重措施的居民對分類意愿和分類行為具有顯著影響(β=0.44、-0.63),表明選擇獎懲并重措施的居民分類意愿強度是選擇懲罰措施的居民的1.55倍,但其實際分類行為更傾向于懲罰;選擇獎勵措施的居民分類意愿強度是選擇懲罰措施的居民的1.97倍,對分類行為影響不顯著。這表明正向刺激(懲罰→獎懲并重→獎勵)對分類意愿影響更大,而懲罰對分類行為作用更大。Vining等的研究表明不分類回收者比分類回收者更關注貨幣激勵和獎勵,不分類者更愿意把獎勵當成分類回收的重要動機,因此獎勵會促進人們分類意愿,但對分類行為的作用則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6]。此外獎勵措施也存在缺點,如獎勵措施的效應具有短期性,一旦與分類回收的獎勵措施結束,分類回收的行為大部分又會回到原來的狀態;此外獎勵還具有單一性,對某一分類物質(如易拉罐等鋁罐)的獎勵所產生的行為改變不太會對其他物質(如廢紙)的分類回收產生改變。
4 結論與建議
比較居民垃圾分類的意愿和行為的影響因素更好的展現了垃圾分類的內在機制。通過上述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結論:第一,城市居民垃圾分類意愿和行為存在差異,分類意愿的比例高于分類行為,較高的分類意愿并不必然導致較高的分類行為;第二,影響分類意愿和行為的因素及其重要程度是有差別的。垃圾分類行為在具體環境中能否實現,主要取決于情境因素/便利性、認知和態度;第三,垃圾分類意愿主要受認知和態度、個體特征、推動措施的影響;第四,外在情境因素/便利性對分類行為影響更大,作為個體內在過程重要組成部分的個體特征對分類意愿影響更大,分類認知和態度對分類意愿和行為同樣具有重要影響;第五,垃圾分類試點的成效對分類行為影響更大。為了促進城市居民生活垃圾分類行為的實現,結合本文的研究結論,提出應著力從以下幾點入手:
(1)完善垃圾分類設施和服務的供給機制。垃圾分類是一項系統的工程,具體涉及到分類標準和方法,分類設施,回收時間、頻率和地點,分類指導、監督和評估,激勵機制等一系列過程,其中完善分類設施和服務、為分類創造便利性環境,是促進居民垃圾分類行為改變和可持續的前提和保障。實證研究表明,外在情境因素/便利性是垃圾分類行為落實的重要因素。因此,制定明確、科學的垃圾分類回收標準,提供齊全、可靠和便捷的垃圾分類配套設施和服務,對社區營造垃圾分類的便利環境極其重要。根據當地垃圾的成分、構成、產生量,制定專門的、統一的垃圾分類標準,是垃圾分類的基本出發點;其次,綜合考慮社區的人口規模、住宅布局、交通線路、住房面積等特點安排垃圾分類投放設施,垃圾投放設施應簡單、易識別、便捷、統一,位置合理,建設和公開再生資源回收網點及體系建設規劃;再次,根據不同類型分類的垃圾制定分類回收時間計劃和安排,固定的回收時間表有助于提高分類參與;最后分類收運、處理服務必須做到與分類保持一致、不脫節,外在情境的一致性、不混淆才能保持公眾參與分類。
(2)加強居民分類知識普及和垃圾分類責任感/價值觀培養。實證研究表明,垃圾分類認知和態度是分類意愿和行為的強預測因素,因此,改善居民關于垃圾分類的認知和態度對增強分類意愿、促進分類行為改變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垃圾分類認知和態度的提高主要通過兩條途徑:一方面,廣范圍普及垃圾分類知識。大量研究表明專門的分類知識與分類行為的關聯度要比普遍的、大眾的環境保護知識要高[5-6,16],因此分類知識的普及必須實現專門化、特殊化;可通過網絡、電視、報紙、書籍、宣傳冊、中小學課程等多種途徑加大垃圾分類的宣傳和教育,提高居民對分類物質的識別和準確投放率,在分類知識學習和行為實踐中提高對分類的認知,改善分類態度;同時,垃圾分類知識的宣傳和教育需結合目標群體的個體特征,如老年人更適合電視、報紙、示范等方式,受教育程度較高者更適合采用網絡、手機、報紙等媒介方式。另一方面,培養公眾對垃圾分類的責任感和價值觀,尤其是對垃圾分類的環境生態價值、能源保護價值和氣候價值的關注。責任感/價值觀是個體內在一種長期的、相對穩定的傾向和情感,與行為的持續密切相關。Oskamp等認為,增加分類回收率的項目設計必須注重對分類回收積極態度和價值觀的培養,而不是形成一般的環境保護態度,這樣才能促進公眾參與分類回收[16]。因此,在垃圾分類宣傳和教育活動中,強調垃圾分類對保護生態環境、節約資源、減緩氣候變暖等方面的重要作用,逐漸使居民對垃圾分類形成一種相對穩定的性情傾向,通過這種內源性的動機情緒的驅動,形成長期穩定的分類行為。
(3)建立短期激勵和長期激勵關聯機制。經濟刺激和獎勵可能是分類初期促進分類的重要原因,這種激勵措施的實踐邏輯是通過經濟刺激/獎勵(如現金、優惠券等)來推動人們分類行為的改變,使垃圾分類與激勵之間建立一種條件反射式的聯結;如若使人們的行為實現長期的行為改變,則必須進行持續的貨幣刺激/獎勵。但是這種激勵措施也存在缺點:其一,按照市場經濟的成本效益原理,垃圾分類后回收的物質質量差、市場價值低,長期的貨幣刺激/獎勵措施,單純依靠政府的財力必然難以承受;其二,隨著時間的流逝,貨幣刺激/獎勵等激勵措施逐漸失去新鮮感;第三,獎勵并不是對所有參與分類的居民都有意義或引起興趣。在分類試點中經常出現因過度合理化(即過度強調報酬等外部獎勵降低了人們對垃圾分類本身的興趣)、政府支持的短期性、公眾參與度低而導致分類行為試點的失敗,就足以證明這一點。因此,分類實踐推廣初期可采用一些貨幣刺激/獎勵,如小量現金、優惠券、彩票等,但必須建立一套與短期激勵相銜接的長期激勵關聯機制,尋找可持續激勵的替代品,保持公眾參與的積極性和行為實踐。其中獎懲并用、激勵與監督并行不失為一種有效維持垃圾分類收支平衡的方法;此外,按照“誰污染,誰付費”的原則,建立和推廣垃圾分類計量收費制度,摒棄垃圾定額收費制度,建立垃圾排放量與收費掛鉤原則,轉變垃圾分類政府責任為政府與市民責任共擔,提高居民垃圾分類的社會責任感,促進居民垃圾分類,有效實現垃圾的源頭減量、資源化和無害化。(編輯:田 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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