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陳野蘋編輯詩選

谷安林

今年是中共中央組織部原部長陳野蘋誕辰100周年。我曾在他的領導下工作過，所以，應邀參加部里為他召開的紀念座談會，大家緬懷他在漫長的革命生涯中，對黨和人民事業無限忠誠，對黨的建設，特別是對黨的組織工作、干部隊伍建設的突出貢獻，學習他的高風亮節、道德文章，敬仰之情溢于言表，學習之意處處流露。當此之時，不禁想起為他編輯詩選的往事。

1994年夏，我受命為老部長編輯《野蘋詩選》。記得當時是蔣振云秘書長交辦的任務，以為我多少寫過一些詩，辦此事可能比較合適。其實，接受任務時，我亦喜亦憂，能夠拜讀老部長的詩作，從中學習他的品格和詩藝，自然十分難得；然而，聽說野蘋同志的詩作多為舊體詩，我卻不諳格律，怕不能勝任。待詩稿拿來，一口氣讀下去，仿佛追隨著他老人家從他青年時代投身黨的懷抱，經過革命、建設和改革的漫長道路，走進他那瑰麗而深邃的精神世界，感受他對黨和人民事業無限忠誠的家國情懷，對實現崇高的共產主義理想而不懈奮斗的凌云壯志，還有他那深愛祖國每一寸土地，矚望祖國繁榮富強、人民富裕幸福的赤子柔情。在仔細閱讀了他家人提供的全部詩作后，按寫作時間順序，我擬了幾個題目，選了370余首。詩選編就，當年8月的一天，部里通知我去北京醫院當面向老部長匯報詩選編輯情況，請示詩選出版事宜。野蘋同志在病房親切地接見了我們，我還清晰地記得，當時野蘋同志倚著沙發靠背，一邊輸液，一邊靜靜地聽我們匯報，臉上漾起笑容。隨后，他對詩選的編輯，表示滿意，謝謝大家的關心和勞作。這里有一個小插曲，我向野蘋同志匯報時，有一個建議，即他的這些作品均是創作（幾乎全部是舊體詩，個別幾首是新體詩），風格和諧。僅有一首詩是譯作，翻譯拜倫的詩《寄遠友》，提出可否不收入本書。他笑了笑說，這首詩是他年輕時候翻譯的，有紀念意義。我想，這里可能有故事，就放棄了原來的意見。于是建議，可否不列入正文，放在他為詩選寫的自序里，加以注釋。他說，這樣也好。那天，李智勇同志還將該書的封面設計呈送他過目，他同樣表示滿意。我們以為野蘋同志出院后不久就可以看到自己珍愛的詩選了，不想他老人家竟很快離我們而去。這種深深的遺憾，曾經久久地縈繞于我的心中。值得寬慰的是，他畢竟看到了詩選的模樣。

《野蘋詩選》，按照野蘋同志的意見，共編入他1935年至1993年間創作的370余首詩作。第一輯“崢嶸歲月”，內容是記錄民主革命時期，他置身革命洪流抒發的壯志豪情。諸如《雨后行軍》一詩，他豪氣昂然，充滿革命樂觀主義，寫道：“夜行山徑不看山，路險泥濘莫畏難。前面扶攜人阻塞，后頭踟躕馬蹣跚。……呼應頻頻相照顧，歌聲笑語樂融然。”再如《留別秀章》一詩，親情感人，又不失豪邁。戰爭年代對待與家人遠別，他吟道：“莫流兒女淚，壯我征人膽”，“全國勝利日，為期已不遠。”第二輯“遍地春光”，則放聲歌唱新中國成立后，黨領導社會主義建設熱潮中，他對時代風物的感懷與矚望。諸如《徐水縣興修水利》一詩，“移山自古有愚公，千載傳名想象中。現在愚公個個是，翻天覆地賽神通。”這里，對人民群眾熱情禮贊，溢于言表。再如《南湖》一詩，“天下湖海風景多，唯有南湖最婀娜”，“從此一點星星火，熊熊燎原不可遏。”看遍地春光，思紅色源頭，讓人感慨萬端。第三輯“滄海橫流”，反映“文化大革命”特殊時期，他對林彪、“四人幫”倒行逆施，破壞黨和人民事業的憤怒與抗爭，以及對粉碎“四人幫”、贏得人民事業新生的喜悅之情。諸如詞《虞美人》，“斗爭大會何時了？”“‘右派’知多少！”“當頭風浪不須愁，且把漁船穩坐任漂流。”氣定神閑，盡顯英雄本色。再如所作詞《慶祝粉碎“四人幫”的勝利》，“清除四害烏云散，喜中央明燈高掌。……棄諸垃圾，人心大快，并肩前往。”表達多少人民心聲。第四輯“鵬程萬里”，歌頌改革開放新時期，黨領導各族人民開啟強國之夢的矯健步履和山河巨變。諸如詞《西江月·小平同志訪美》，“展翅鵬程萬里，垂功史冊千秋”，“共贊雄才大略，齊稱遠慮深謀。”彰顯對鄧小平的擁戴和政治家的遠見卓識。再如詩《深圳、珠海特區》，贊曰：“廣廈萬千平地起，通衢百十劈山成”，“希望之窗大希望，勿忘馬列是基根”，催人奮進，可貴提醒。第五輯“錦繡年華”，描繪十三屆四中全會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繼續前進，黨和人民事業蓬勃發展的壯麗圖畫和美好愿景。諸如詩《頌十四大》：“神州江海涌紅潮，日下金秋爽氣高。新里程碑茲奠定，劃時代史起今朝。市場經濟多生力，路線根基不動搖。理論明燈航道引，紅旗高舉萬年飄。”可謂心系黨運，老當益壯。再如詞《長相思·頌好八連》，“似當年，勝當年，南京路上好八連。人生觀，價值觀，孺子耕牛苦后甜。紅旗艷艷鮮。”今天讀來，不禁感嘆野蘋同志詩情保鮮如此，我們實踐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不是可以從中受到觸動和啟迪嗎？野蘋同志的詩作風格，崇尚白描，用語樸素，較少用典，然格調高遠，意境幽微，意蘊深長，情真意切，平易近人。他對作詩確有經驗之談，請看他晚年寫下的《論詩絕句》：“三年二句閉門覓，七步八叉對客揮。鈍捷長因天賦異，高低卻在功力為。萬卷詩書當讀破，人情物理體察深。融和情理須高藝，意境不離時代魂。絕句難工還易作，律詩難作易為工。字稀難練精華句，語眾可施雕琢功。”喜歡作舊體詩的，可以從中有所補益；習寫新詩的，同樣會受到啟迪。而我讀老部長的詩作，最感動的，恰是這句“意境不離時代魂”，詩重意境，而共產黨人的詩作，怎可離開時代魂？

重讀《野蘋詩選》，再一次為他的詩作展示的精神世界所吸引，所感動，所敬佩，所傾倒；如古往今來所有的大詩人一樣，野蘋同志的詩情思浩渺，詩情恣肆，充滿著對祖國和人民的深沉愛戀，對人間美好事物的生動描繪；與一般詩人不同的是，野蘋同志作為我們黨的高級干部、著名組織戰線領導人，一個黨性純正、志趣高潔的人，他的詩作為我們展示了共產黨人崇高的精神境界，揭開了共產黨人瑰麗的精神家園的一角，其理想信念之光照耀著后來者的前進道路，其仁愛之心溫暖著后來者的家國情懷，那滿滿的正能量無疑是我們永遠跟黨走、為最終實現共產主義宏偉理想而不懈奮斗的力量源泉。讓我們緊密地團結在以習近平為總書記的黨中央周圍，為實現“兩個一百年”的宏偉奮斗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貢獻我們的全部力量。（編輯 王 雪）

（作者是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原副主任、中國中共黨史學會常務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