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柏 王清花
在人教版義務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八年級下冊中的注釋中,白草被解釋為:一種曬干后變為白色的草。根據該注釋,則白草只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白色野草而已。然而,如果我們了解《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一詩的內容和藝術特色的話,那就不該如此解釋白草。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是岑參邊塞詩的代表作。在這首詩中,岑參以敏銳的觀察力和浪漫奔放的筆調,描繪了祖國西北邊塞的壯麗景色,以及邊塞軍營送別歸京使臣的熱烈場面,表現了詩人和邊防將士的愛國熱情,以及他們對戰友的真摯感情。
詩題是“送武判官歸京”,但這首詩表現的不僅僅是岑參和他朋友武判官的友情。他描繪的是邊塞將士集體送別歸京使臣的慷慨熱烈的場面。“中軍置酒”,是中軍主帥置酒;鼓樂齊鳴,也不會只是岑判官和武判官對飲話別,而是邊塞將士為歸京使臣舉行的盛大宴會。因此,如果說表現了友情的話,那么,應該說這首詩主要表現的是邊塞將士對一位同甘共苦過的戰友的情誼。它從一個側面反映了邊塞將士的團結精神和昂揚斗志。
與此相映成趣的是橫亙在戰士面前的另一種偉大的力量,那就是嚴酷的自然。作者精心選擇了西域的自然特點。仲秋反常的季候——“八月即飛雪”,且雪景瑰麗——“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極度奇寒——“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猶著。風掣紅旗凍不翻。”還有不得不說的漫天狂風,風勢極盛,以致于“卷地白草折”。西域的風狂是很有名的。“十日過沙磧,終朝風不休。”(《初過隴山途中呈宇文判官》)“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以上兩例亦可見出風力之大。然不如岑參一句“北風卷地白草折”見神,何也?
此“白草”不是一般的野草,而是沙漠奇珍芨芨草。
芨芨草又稱席芨草,為禾本科芨芨屬多年生密叢禾草,莖直立,堅韌,高約2米。冬季枯枝保存良好,特別是根部可殘留一年甚至幾年。芨芨草適應性強,在荒山、陡崖、卵石灘上都能成片生長。芨芨草廣泛分布在我國華北和西北地區,多用于保持水土綠化荒山、荒坡和護路、護壩。芨芨草也是羊、牛和駱駝的飼料,其營養價值較高;同時,也可用來作造紙和人造絲的原料。
“芨芨草”早在《漢書》中便有記載,當時稱作“白草”。《漢書·西域傳》載:“樓蘭國出玉,多葭韋、檉柳(紅柳)、胡桐、白草”。顏師古注釋說:“白草似秀而細,無芒,其干熟時,正白色。牛馬所嗜也。”而“白草”一名,屢見于唐詩之中。如岑參《贈酒泉韓太守》詩中便有“酒泉西望玉門道,千山萬磧盡白草”之句。在敦煌莫高窟藏經洞中發現的敦煌卷子中,有一首《望敦煌》詩。其中寫道:“數回瞻望敦煌道,千里茫茫盡白草。男兒滯留暫時間,不應便向戎庭老。”
“白草”又稱“席箕草”、“茨箕”、“塞蘆”。唐人段成式《酉陽雜俎》說:“席箕,一名塞蘆,生北胡地。蓋可為簾,亦可充馬食者”;又說:“瓜州飼馬以賓草,沙洲以茨箕”。《五代史》也說:“契丹地有息雞草,尤美而本大,馬食不過十本而飽”。這里所說的“息雞草”,即“芨芨草”。“席箕草”一名,也經常出現在唐宋人詩中。如李賀“秋盡見旄頭,沙遠席箕愁”句;王建“單于不向南牧馬,席箕遍滿天山下”句;顧非熊“席箕草斷城池外,護柳花開帳幕前”句;秦韜玉“席箕風緊馬豩豪”句;以及《太平廣記》中所引古詩“千里席箕草”句等等。
清代蕭雄《西疆雜述詩·草木詩注》說:“席箕,一名塞蘆,俗稱‘芨芨草’,即《漢書》所謂‘白草’也”。看來,所謂“席箕”、“息雞”、“茨箕”、“芨芨”,都是古代西北邊地少數民族對于“白草”之稱的音譯。
清代王樹楠《新疆小正》一書中,曾引徐松《漢書·西域傳補注》,說及白草——芨芨草的特性及用途說:“白草春發新苗與諸草無異,冬枯而不萎,高三、四尺,性至堅韌,以之織物,其用如竹。惟哈喇河爾城東特伯勒古地產者最堅實,心可為箸。”此說盡述“芨芨草”的特性:冬枯而不萎,性至堅韌。惟其如此,方顯風力之猛。
一些學者明白“疾風知勁草”的道理,對此作出了精到的解釋:“西域所產牧草,性至堅韌。百草折:形容風極猛烈。”(《岑參集校注》)
“西北草原上的野草,入秋干枯變白,稱為白草。”(《高適岑參詩選注》)
白草是“至堅如竹”之物,它們在北風的吹拂下竟“折”,這樣強烈的視覺感受,使讀者真切地體會到邊塞風的奇寒惡劣。
正因抓住了白草的特性,進而推斷出風力之猛,故得詩人之心。既然如此,教科書上不妨將白草解釋為:即芨芨草,一種莖干極堅韌,冬天干枯后仍不易折斷的白色牧草。
(作者單位:民勤縣第一中學
民勤縣第六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