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高中生的困惑

石破

講道德對人有好處嗎？當然，因為每個人都要依靠社會和他人而活，而道德乃是一種社會契約：我講道德，你也要講道德，我們才能交往下去；我講你不講，你就會損害我的利益，我為什么還要跟你打交道？

一名高中生給我寫信，述說困惑：

“……我有些同學以努力學習為恥，愛嘲笑認真讀書的人，我以為這只是不成熟的表現。但剛剛有兩位大學生說他們平時都是作弊的！一個女生質問我：我作弊是有理由的，就是不想掛科而已，惹到你了嗎？

我很不解，因為這個女生說了自己經常逃課。

另一個男生說，這就是中國的風氣，你有本事就去改啊！

明明是錯的行為，為什么大家都做得理直氣壯，這種扭曲……有人說我的想法太幼稚了，您可不可以為我解答這幼稚的問題呢？”

學生作弊，你可以說是社會道德滑坡在校園的反映，也可以說是某些學校“作弊成風”對孩子的熏染，還可以說是教育體制的失敗等等。但這些大道理，對解答高中生的困惑沒多大幫助。

我們不妨從學生自身角度，看看作弊是對還是錯。

馮友蘭講過人生成功的三要素：才、力、命。才即天資，力是努力，命即命運。天資好的學生加上努力會取得好成績；但要不努力，不管他有多少天資，好成績也無從談起。

作弊顯然不是努力（除非你要訓練自己當間諜）。既然放棄了努力，潛能就無從發揮，那你的成功只能靠命，而命這東西是不由自己掌控的。

況且，天分高又努力的人，在逆境中仍能取得成就，而天資平平又不肯努力，要再加上命不好，幸福豈不離他要多遠就有多遠？

才力命的結合（或某一項特別突出）造就了我們常說的“成功人士”，但不是所有的成功人士都幸福。倫理學家王海明認為，人要想幸福，還有一個正相關要素即“德”。越有德便越有福，越有福便越有德，德福必定一致。

講道德對人有好處嗎？當然，因為每個人都要依靠社會和他人而活，而道德乃是一種社會契約：我講道德，你也要講道德，我們才能交往下去；我講你不講，你就會損害我的利益，我為什么還要跟你打交道？

至于說某些壞人也會幸福，那是因其才力命或其中之一遠超別人，這不在本文討論范圍。

作弊肯定不道德，因為這是不誠實的行為，而誠實乃道德規則之首。

作弊同學的理由是：我并無損害別人利益，只是不想掛科而已；而且大家都作弊，我為什么不能作弊？

但，作弊乃是對學習和考試規則的破壞，最終還是損害他人利益的。就像在劇場看演出，大家都坐著，忽然有人站起來了，后面的人為看清楚也站起來，最后大家不得不全站起來。

又如在泳池撒尿，你可能想：又不是我一個人在尿，既然大家都尿，為何我不能尿？但因大家都這樣想，泳池里的尿就越來越多。最近美媒引用健康專家的話，說很多人游泳后眼睛紅癢，并不是泳池里氯氣超標，而是尿太多了。

作弊更是對道德環境的污染。就像這位高中生本有堅定的道德信念，但周圍同學普遍作弊且振振有詞，其信念也遭動搖。

王海明還提出一個實現幸福的負相關要素：欲。人的欲望應與其才力命德相匹配，欲望大，才力命德均好，能實現其欲望，人就很幸福；欲望大而才力命德不濟，人就會痛苦；欲望低，雖才力命德不濟也會幸福，但失之于低少小。

作弊同學又一理由是：社會風氣如此，你改變得了嗎？不錯，而今確實道德滑坡，“流氓意識”橫行，作弊叢生。我認為其主因就是物欲橫流—人們的欲望大大膨脹，又不想僅通過努力來發掘自己的天資及通過修德來創造自己的幸福，甚至連“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也不顧了，而是想些歪門邪道、急功近利的做法，來滿足一時之欲求。

這是對人生幸福之路的扭曲，從長遠看，它并不能給你帶來幸福，只會讓你走進不幸的死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