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堡以北的圣誕時間

2015-09-10 07:22:44張海律

南方人物周刊 2015年2期

張海律

老海港弗倫斯堡

圣誕節前在北德游蕩，絕非好主意。天氣糟透了，淅瀝瀝滴著凍雨，下午3點就黑下去的天空，像塊破抹布，永遠擰不干。大小城鎮的居民和像我一樣無所事事的游客，只好在天黑后，迅速扎到星光點點的圣誕市集，嚼著烤腸，在一杯杯熱紅酒中尋求溫暖。

漢堡以北60公里處的波羅的海港口呂貝克正下著大雨，無法前往那些漂亮的中世紀街區和巷道，只得“被迫求知和燒腦”，撐著雨傘，接連躲進讓這座城池披上文學和政治袈裟的三座“諾貝爾宅邸”。

先是Glockengiesser大街21號，君特·格拉斯的房子。這里并非這位在世文壇巨擘的故居，而是按其意愿精心布置的博物館。出生于波蘭但澤市的作家，在呂貝克郊外生活了13年，包括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1999年。入口門廊刷著一溜各界名流對作家的評價，第一條就很刺眼，“我看不慣不修邊幅的知識分子，君特·格拉斯應該給自己準備襯衫和領帶，那會讓他看上去年輕些。”時裝界的凱撒大帝卡爾·拉格斐2010年“指責”了這位文豪。中庭的花園里陳列著幾座作家雕刻的銅像，進入展廳，文學成就展之間，點綴了不少出自作家之手的木炭插畫——格拉斯本就受過雕刻和版畫的專業熏陶。讓其蜚聲于世的文學作品，按“國家社會主義及其后果”、“性愛描寫”、“政治熱情”、“丑聞”、“文學和視覺藝術”，分門別類地闡釋。展品中最輕松的，當屬電影《英俊少年》主演海因切的簽名照。1971年，格拉斯的女兒曾向爸爸索要12張簽名，作家好奇為什么要這么多？追星的女兒回答，“有了這12張老爸的簽名，就可以換回一張海因切的簽名照了。”

和平獎獲得者、西德前總理維利·勃蘭特出生的屋子，與君特·格拉斯的房子連在一塊，并共享后院。事實上，兩位諾獎人也算得上思想和政見上的“好基友”，勃蘭特的傳奇生涯，更成為格拉斯建構作品中理想道德人物的模特。好總理的人生，伴著黑白照片，分階段地展示在這所房子的不同房間里，最中間那張，是人們最為熟悉的在猶太人紀念碑前的“華沙之跪”。

冒雨步行5分鐘，就可以在市政廳廣場北側，躲進布登勃洛克的家宅。這是1929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托馬斯·曼長大的沒落貴族之家，而那部讓他獲獎的長篇巨著《布登勃洛克一家》，褪去文學修飾和夸張的外套，曾完整地發生在這座大宅里。家譜展覽圍繞著托馬斯和那位名氣遜他不少卻同樣是作家的哥哥亨里希·曼展開，兄弟倆都曾在各自隨后的作品中，回憶著童年，并同樣將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定位在呂貝克郊外的Travemunde海濱。

圣誕愈發近了，街上也就愈發靜，我繼續北上，前往德國與丹麥接壤的又一座老海港弗倫斯堡。在這座海軍元帥鄧尼茨領導下的納粹殘余政府最后投降的城市，我嘗試著聯系了歐陸最大成人片場和性用品連鎖零售商Beate Uhse，想要一探小城的色情產業。

Beate Uhse也是一位傳奇女性，受開放式教育瘋玩著長大，成為德國第一位特技女飛行員，并在二戰時加入德國空軍，曾擔任多次運輸飛行任務，1945年4月，柏林被最終攻克前，她攜兩歲幼子，駕駛從未碰過的Siebel Fh 104機型，成功逃亡。

戰后，為解決退伍士兵心理陰影及一系列不和諧婚姻問題，Beate創辦了郵寄“婚姻指南”及避孕用品的業務。1962年，來到邊境城市弗倫斯堡，她創立了世界上第一家性用品商店并發展為覆蓋歐洲15國的BU集團;1970年，西德色情產業合法化，公司開始制作和銷售重口味成人影片;1999年，企業在法蘭克福證券交易所上市。而這位傳奇女人，則于2001年在瑞士去世。

可想而知，平安夜企業商鋪都在放假，BU集團的聯系電話，是一位在漢堡值班的可憐員工接的，她說，“非常感謝，可惜我們所有的員工都去度假了。”街燈深處，只有一家庫爾德人的烤肉店開門營業，我迅速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