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道攝影的溫度

朱炯

編者按：由人民郵電出版社出版的《回不去的家》，精選新浪圖片頻道《看見》、《記憶》、《品圖》欄目發表過的與“家”相關的11組圖片故事、7篇品圖文章、1篇訪談以及1組老照片。這本書里面的紀實攝影作品，隱匿著當下中國的生活悲歡，閃爍著身處其中的人們的共同記憶和情感。

也許是受到在北京電影學院教書習慣的影響，我不喜歡看視頻報道，即時的、流動的影像加上一個陌生聲音的解釋，讓人看后容易遺忘。而一組由10張或20張照片構成的圖片報道，它需要攝影師花上一段時間來完成，短則幾天、幾個星期，長則幾個月，甚至幾年，它是攝影師多維度觀察、思考、挖掘的綜合呈現，讀者也可以在整組圖片中選擇重點閱讀的畫面，目光可以自由停留在被打動的那張照片上，還可以閱讀伴隨圖片的文字，在感性和理性的交織閱讀過程中重新結構報道故事。因此我想來談談這本書。關注新浪圖片頻道很長一段時間，出發點不僅是因為通過這個網絡平臺，我可以獲取關于報道攝影在題材、技法、攝影師的探索嘗試等資訊，了解國內外報道攝影的面貌；更有意思的是，作為一名普通讀者，我可以借助報道攝影的深度講述，睜大雙眼，對當下炫目的世界獲得更直接、更生動的認識。在網絡平臺，你可以及時獲取世界的信息碎片，但我更愿意借助攝影師的報道故事靠近現實，探究我們身處的世界，并感知它的溫度。

觸及心靈的報道攝影

《回不去的家》中的內容，正是我所期待和欣賞的，它體現了報道攝影“圖以載道”的理念，是一個充滿情感、以影像追求理想的影像專輯。《回不去的家》在兩方面超出了我的想象：首先整體主題建構的深度與廣度。該書中的圖片和故事用影像建構了真實、復雜的中國當下社會面貌，呈現了中國社會最普遍的視覺現場，為我們認識中國現實、體會中國人的生活提供了多重切入口。例如曠惠民的《沅水河殤》、吳皓的《燕郊北漂》、周平浪的《越南新娘》、賈朔的《回到以色列》、鄒壁宇《下崗15年》，涉及城市化進程、拆遷與重建、住房、婚姻、宗教等社會焦點話題。這些圖片故事有的從新聞事件入手，有的從日常狀態切入，深刻敏感地揭示著現實，通過長時間的跟蹤拍攝來呈現事件的前因后果。這些具有敘事性的真實故事跌宕起伏，如同大海浪濤中浮現而出的冰山一角，讓讀者去想象時代深處龐大而無限的險境。

同時，這些報道故事又能夠具體而微地落實在個體身上，圖片故事中有打工族、下崗工人、年輕人、老年人、女性……一張張面孔出現在拆遷的城市里，靜坐在家的角落中、沉浸在宗教的儀式里、幻想在午夜孤獨的時刻或者茫然于擁擠而匆忙的人潮中。影像呈現出人的瞬間表情，透露出內心的情感，青春的焦灼、衰老的掙扎、人的欲望、現實與夢想在內心的沖突與交織。這些報道圖片故事，無論是敘事性的還是散文紀錄式的，都以人為核心，來觀察社會現象，揭示社會問題。讀者在陌生人的影像中找到自己，這樣的視覺呈現才是有溫度的，在傳播中才會讓觀看的目光停留下來。

《回不去的家》呈現了中國當代攝影報道中多樣的視覺表達，影像風格多元，視覺呈現與主題結合都較為恰當，這是超出我想像的第二點。從中我看到了攝影在今天的可能性，攝影語言在當今中國的存在面貌。這本書中的攝影師的年齡、文化背景、個人經歷都差異巨大，他們中有資深紀實攝影師，有中國傳統教育出身的，也有海外學習背景的，有男性，也有女性。無論他們的名字是熟悉的還是陌生的，他們的共同特點都是勤奮而充滿激情，有勇氣和意志力來呈現自己的風格。這些報道攝影集合在一起表現出令人興奮的視覺多樣性。

值得再三解讀的故事

這本書中，有些圖片故事特別值得解讀。例如書中最年長、資歷最深的攝影師曠惠民的《沅水河殤》，這是傳統經典的報道攝影主題，具有史詩的氣質，作品的攝影語言經典且保守；但可貴的是，這組作品充滿勇氣，有足夠的力度直面現實。我相信傳統的價值不應該也不會在今天被否定。

在《回不去的家》中，以影像來展現“家”的存與逝，來表達對“家”的期待與懷念。《回不去的家》是有溫度的，這個溫度很復雜，每個報道的溫度都是不同的，有的炙熱，甚至灼傷你的心；有的冰冷，讓你顫栗；有的溫和，讓你如沐春風。

在社會喧囂的塵埃中，報道攝影與時代共呼吸。所有堅守著理想的攝影師、圖片編輯和讀者，我們一起去體會報道攝影的溫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