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一生在漩渦中

王晶晶

中國近代的女作家，大多命運坎坷、爭議纏身。尤以愛情驚世駭俗者居多，譬如蕭紅、張愛玲;困于政治的也有，譬如蘇雪林。至于丁玲，則是愛情、政治都充滿波折。她與胡也頻、馮雪峰、馮達、陳明4個男人的感情經歷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她的一生始終與政治掛鉤，起起落落。不久前，李向東、王增如所寫的《丁玲傳》出版，再一次掀起各種關于丁玲的討論。

丁玲出生于1904年，湖南臨澧人。她的母親余曼貞是一位湖湘“新女性”。彼時正是晚清大廈將傾、新思潮紛紛涌現之際，1909年，余曼貞沖破重重阻力，帶著女兒一起就讀于新式女校常德女子師范，31歲的母親讀速成班，5歲的丁玲讀該校幼稚班。

余曼貞主張婦女解放，創辦過“婦女儉德會”“天足會”等各種團體，還創辦女校，培養新式女青年。從小跟隨這樣一位母親，丁玲走上革命之路，順理成章。

20歲那年，丁玲來到北平，認識了比她大一歲的胡也頻。丁玲的弟弟夭折，胡也頻知曉后，用紙盒裝滿玫瑰，寫下一張字條：“你一個新的弟弟所獻。”丁玲返回湖南老家，胡也頻聞訊后，向朋友借錢追到湖南。一段愛情就此開始。

雖然一起加入了“左翼作家聯盟”，但最初，丁玲并未隨胡也頻一起加入共產黨。胡1931年犧牲，留下丁玲和剛剛3個月大的孩子。她沒有沉湎于悲痛，不久即主編《北斗》，后來加入共產黨。

之前人們總說，丁玲入黨是因為胡也頻的犧牲，《丁玲傳》中對這段歷史，毫不避諱地提供了新的可能性。《我是被戀愛苦著》這一章節中寫道：“自打接辦《北斗》起，丁玲與馮雪峰的聯系多了起來，因為‘這一時期我是屬馮雪峰領導的。《北斗》的編輯方針，也是他跟我談的’。”書中很難得地結合馮雪峰的書信及其它史料，展示了丁馮戀情及對丁玲寫作、革命的影響。

《丁玲傳》的作者王增如是丁玲最后一任秘書，晚年陪伴她左右，出版過10多本關于丁玲的著作。李向東是王增如的丈夫，也長期研究丁玲，曾出版《丁玲年譜長編》 《丁陳反黨集團冤案始末》 《丁玲辦〈中國〉》等著作。兩人一起寫《丁玲傳》，強強聯合，至少在資料的占有上，是任何人都望塵莫及的。書中類似“丁馮戀情”影響丁玲的新意之處還有許多，比如丁玲與周揚的恩怨等。正是基于此，這版《丁玲傳》被清華大學中文系教授解志熙評論為：“在史料的翔實完備性和事實的準確可靠性上，確然大大超越了既往已有之作。”

丁玲曾說：“人生道路是曲折的，像在長江上行船，從四川到上海，中間要碰多少礁石險灘……”她的一生，比行船更驚險。

關于丁玲的爭議，很大一部分集中在她的晚年。改革開放后，歷經磨難的她并未記錄傷痕，也沒有控訴“文革”，而是思想似乎仍在革命年代。她晚年發表《杜晚香》，歌頌了模范共產黨員。王增如見證的，恰恰是晚年的丁玲。他們夫婦在接受采訪時曾說：“晚年的丁玲，不喜歡她早期的作品……她喜歡樂觀、昂揚、振奮向上的作品，喜歡鼓勁的作品，她是更喜歡《杜晚香》的。”

《杜晚香》的原型是丁玲在北大荒“改造”時認識的農場女標兵鄧婉榮，兩人相處多年。丁玲寫此書是1966年，但到晚年還依然真心喜愛，可見其思想與信念。瞿秋白曾評價丁玲，“飛蛾撲火，非死不止”。恰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