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為眾

任期還有兩年的“跛腳鴨”總統奧巴馬致力推行的“中產階級經濟學”,一定程度上讓美國經濟穩步增長,但國會中期選舉中,共和黨仍以絕對優勢贏得參議院和眾議院的多數黨地位。“以金錢取得權力,以權力保護金錢”,這無疑是對美國政治制度的最精辟注解之一。
新年伊始,美國總統奧巴馬照例做了國情咨文的演講,像往常一樣,這是除總統大選辯論外,最受美國公眾和媒體關心的演講之一。美國總統的國情咨文,嚴格來說是總統直接履行憲法賦予其的責任:“他(指總統)應該時常向國會通報聯邦的狀況,并向他們推薦他覺得必要的執政方針。”(英文原文用的是指男性的“他”,美國的國父們當初連婦女的投票權都沒有給,當然沒有考慮總統有可能會是“她”)。后來的國情咨文基本上演變成了一年一度的“政府工作報告”。那么,2015年奧巴馬的“政府工作報告”又傳遞了哪些主要信息呢?
趣談“跛腳鴨”
別看奧巴馬總統表面上風光依舊,其實他已經提前成為一只“跛腳鴨”。
“跛腳鴨”一詞起源于18世紀時的股票市場,除了“熊”和“牛”以外,人們把損失慘重、回天乏力的投資者稱為“跛腳鴨”,比喻像跛了腳的鴨跟不上鴨群,成為其他野獸輕而易舉的口中餐。
到了19世紀,在西方社會的政治體系中,“跛腳鴨”逐漸演變為比喻接近任期尾聲的政客或政府官員,這有點像咱們中國俗話說的“人一走,茶就涼”。但現實往往更為殘酷,“人沒走,茶就涼”—同事、政敵和選民知道你快要卸任了,影響力不再,所以就不太愿意配合,或是不像以前那樣尊重你的意見了。在美國政治圈,通常會把從當年11月下一屆國會選舉產生后和在新年元月新一屆國會宣誓就職前這一期間的國會稱為“跛腳鴨”國會;同樣,在下一屆總統揭曉后和新帥上任前這一階段的總統也就成了“跛腳鴨”總統。當然這個概念越來越模糊,只要是接近尾聲而且影響力減弱,就可以稱作是“跛腳鴨”。
美國總統任期四年,奧巴馬才剛剛做完兩年,為什么會被稱作是“跛腳鴨”呢?這里有兩個原因:一是由于奧巴馬是連任,所以已經干了6年,從8年任期來看,這第七年顯然已是接近尾聲了;第二是影響力減弱,2014年11月結束的國會中期選舉結果顯示,共和黨以絕對優勢贏得參議院和眾議院的多數黨地位。共和黨以54票(54%)對46票衛冕參議院領導地位成功,而在眾議院更是以247票(56.78%)對188票從民主黨手中奪回領導權,在州長的競選中更是奪得31席(62%)。這幾乎是共和黨100年來最占優勢的中期選舉結果,對奧巴馬和民主黨不能不說是巨大的打擊。
這次選舉還有兩個有趣的數字值得一提:首先它是歷史上耗資最多的一次中期選舉,總共花去37億美元;二是選民參加投票的比例創1942年以來最低。這說明了美國的金錢政治愈來愈走形,而選民對選舉也越來越沒有興趣。
投票后的民意測驗顯示,只有45%的選民滿意奧巴馬的表現,51%表示不滿意;至于國會,那就簡直慘不忍睹了,僅有18%的選民滿意國會的表現,不滿意率高達73%。要說選民更喜歡共和黨未必屬實,這里最重要的信息其實是:選民不滿意,他們在思變。極具諷刺意義的是當年奧巴馬異軍突起,贏得歷史上第一位黑人總統稱號時打的就是選民思變這張牌。其家喻戶曉的選舉口號就是他的暢銷書名:《我們所信仰的改革(Changes We Can Believe In)》。
目前,美國經濟穩步增長,在全世界一枝獨秀,失業率降為令人振奮的5.6%,通貨膨脹不見蹤影,股市蒸蒸日上,道瓊斯指數多次突破18000大關,美元日益堅挺,汽油價格暴跌給消費者發了一個大大的福利,消費者信心逐漸恢復,房地產市場更是欣欣向榮。但選民不滿即意味著中產階級不滿,與強勢的大環境相比,中產階級的腰包卻在逐步縮水,貧富差距日趨懸殊。老百姓終于到了用選票說話的時候了,于是有了2014年中期大選的一面倒結果。
押寶“中產經濟學”
奧巴馬總統在國情咨文里宣布,金融危機帶來的經濟蕭條已經過去,美國比任何一個國家都能夠更自由地描繪自己美好的未來。這都要歸功于他的仙丹妙藥“中產階級經濟學(Middle-Class Economics)”。那么,奧巴馬的“中產階級經濟學”究竟有哪些實質性的東西呢?
其實“中產階級經濟學”是新瓶裝舊藥。奧巴馬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也是一個“社會主義者”。他代表典型的民主黨極左意識形態:大政府、高稅率、強調社會平等、不惜劫富濟貧,這些與共和黨的小政府、低稅率形成巨大的反差。當然共和黨并不是不幫助窮人,但是他們認為只有“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才能創造就業,增加投資,最終造福社會,惠普全民。
奧巴馬提議給美國的中產階級減稅,同時讓4300萬尚未享受帶薪病假的就業者享受這一福利。因為雇主越來越青睞高學歷的求職者,奧巴馬還提議實現全民社區大學免費教育,前提是學生必須保證一定的成績并按時畢業。
當然,做這些事都要錢,錢從哪里來?劫富濟貧。美國的媒體直接把奧巴馬的計劃稱為“羅賓遜計劃”,把他比作傳說中劫富濟貧的綠林大盜羅賓遜。
“羅賓遜計劃”第一劫是3200億美元,旨在增加富人的資本利得稅。窮人無資本可言,也無錢可投;有錢人投資的收入是薪金以外的收入。過去利得稅率一直低于收入所得稅,奧巴馬當政期間已經把針對家庭收入在50萬美元以上者的資本利得稅稅率從原來的15% 提高到23.8%。奧巴馬提議的新稅率是28%,不要小看這4.2%,它將在10年內為政府多收稅收3200億美元。此外,奧巴馬還提議對銀行增加稅收,對家庭為孩子上高等教育的儲蓄征稅,對退休儲蓄增稅,當然都是針對富人。奧巴馬甚至連死去的富人也不放過,所以他還提議增加征收“死亡稅(death tax)”,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遺產稅”。
美國國父之一本杰明·弗蘭克林說過一句家喻戶曉的名言:“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死亡和稅收以外,沒有任何事情是確定無疑的。”其實細細品來,這話只是針對富人的,本來人間再大的煩惱一般都可以用一死來解脫,比如債務,大多數人都認同“人不死,債不爛”,人死了,債務也就一筆勾銷了。但是對于美國富人來說,死了也是要繳稅的,而且奧巴馬提議讓他們繳更多的稅。這就意味著富人可以努力抗衰老,可以推遲繳稅,但卻避稅無門。
劫富濟貧從來就是大快人心的,白宮發言人反復強調,99% 的新增稅收將來自1% 的美國最富有人群。奧巴馬雖然失去民主黨在國會的優勢支持,但“羅賓遜計劃”出臺卻為民主黨在2016年的總統大選中衛冕白宮設下了一顆棋子。共和黨若從,奧巴馬名垂史冊;若不從,選民勢必反感,加大了民主黨再度衛冕白宮的籌碼。
還原真實的“階級斗爭”
不管奧巴馬是否接受“階級斗爭”的說法,其實他搞的恰恰是階級斗爭。金融危機以來,“階級斗爭”就好比格林童話《玻璃瓶中的妖精》中那只法力無邊的妖精被放出了瓶子。不同的是,想像老樵夫兒子那樣輕易地把這只妖精騙回瓶子,卻已經是再無可能的了,“階級斗爭”就這樣成為共和黨與民主黨雙方不得不接的一把鋒利的雙刃劍。
在美國生活過的人大多都會同意美國人尤其是中產階級是崇尚平等的,他們一向認為或是沉醉在“美國是一個沒有階級的社會”這樣一個意境中。美國人對自己的孩子最津津樂道的一句話就是:“每個人長大了都能當總統。”自從奧巴馬上任,這句話似乎更是成了真理。但即便如此,沒有階級的社會也只是一廂情愿的夢想。巴菲特有一句名言:“美國存在階級斗爭,我的階級正在贏得這場戰爭(There is class warfare in America, and my class is winning)。 ”
其實美國的階級由來已久。18世紀至19世紀期間,連民主最基本的權利—選舉權也只是屬于那些擁有土地和收入的美國人,而且對于土地和收入還有最低要求。這還是針對白種男性而言,至于黑奴和女性,根本就連談也別談,從某種角度講他們只是白種男性的從屬品而已。美國政治科學家邁克爾·帕倫蒂(Michael Parenti)在他的名著《少數人的民主(Democracy for the Few)》里這樣描述道:“在美利堅原12個殖民地中(賓夕法尼亞除外),只有有財產的白人男性才擁有真正的選舉權,這一群體只占總人口的15%左右。被排斥在選舉權之外的有印第安人、非裔美國人及他們的后代、女人、仆人與奴隸,還有身無分文的白人男性。選舉中的財產限制標準相當高,以至于絕大多數白人男性都不能參加選舉。”
一般來說,共和黨是富人的黨,而民主黨是窮人的黨。中產階級顯然是左右政治選舉結果的主要力量。熟悉美國政治的人都知道,金融危機后的美國中產階級認為共和黨太偏袒富人,而民主黨則一味地維護窮人。任何一個政黨要想奪得領導權,離開中產階級都是不可能的。所以,美國民主和共和兩黨的斗爭是地地道道的 “階級斗爭”—一場爭奪中產階級的斗爭。
隨著共和黨在中期選舉中得勢,奧巴馬的“中產經濟學”充其量也就是一廂情愿的黃粱美夢而已。代表富人階級的共和黨已經在中期選舉中顯示了金錢的力量。實際上因為遭到大規模的反對,白宮已經宣布收回關于廢除“免稅儲蓄教育基金”的提議,可謂一彈未發,先失一城。美國的階級斗爭將繼續下去,好戲還在后面。“以金錢取得權力,以權力保護金錢。”這句對美國政治制度的總結出自筆者的一位經濟學教授,當年剛到美國,聽著似懂非懂,現在回頭看真是精彩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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