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蘆花河

2015-09-10 01:39:54
文學港 2015年11期

胡 虹

每年清明節,我都要去一趟蘆花鎮。

蘆花鎮是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那里有一條穿鎮而過的河,叫蘆花河。記憶中的蘆花河水總是那么清清洌洌的,安安靜靜的。我外婆家就在靜靜的蘆花河邊。我去蘆花鎮當然是去看外婆的,可蘆花河呢,到底令人難忘。

今年清明節,在蘆花河邊,我碰到了張遠。

當時,我是看到一個長得和張遠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小人兒,脫口喊道: “張遠——”喊了后,才醒悟到我的唐突。

牽著小人兒的男人扭過頭來時,我便非常尷尬了,正想說不好意思認錯人了,那男人卻一臉茫然: “你……你認識我?”

我怔了怔,望著那人的臉,似曾相識,又有些糊涂,然而腦子卻一下子清醒過來,這個男人就是張遠——我三十多年沒見面的兒時好伙伴!當時,我有些激動: “你……是張遠吧?我是胡小雨,小時候我們一起玩過的,你……還記得嗎?”

張遠望著我,然后把目光從我臉上游離到了別處,他微微蹙起眉頭,嘴里不停地輕聲嘟噥著: “胡小雨……小雨……小雨……”突然,他的眼睛瞪大了: “胡小雨?!怎么會是你??!”我們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了。

張遠竟然還沒有忘記我。三十多年了,記得當初他們不聲不響離開蘆花鎮的時候,我們才七八歲。他告訴我,去年他把父親的骨灰盒帶回了蘆花鎮,并把它嵌入到蘆花鎮最西邊的那片山脈上了,那里有她母親的墳墓。

“這樣,每年清明我都要過來一趟?!彼f。

那天在街頭,我們約好等他忙完手頭的事,就到蘆花河邊的小茶館坐坐。

坐落在蘆花河邊的小茶館清靜得很。我倆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從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不遠處的一座橋,那是一座古老的橋,叫 “蘆橋”。小時候聽外婆說,我的外公的爺爺也在那座橋上走過。蘆橋真的老了,灰黑色的橋身黯然地搭在同樣蒼老的蘆花河上,與那座相距不遠的熱鬧非凡的新橋比起來,蘆橋顯得孤單而又沉默,它是否還記得很久以前那段比新橋更風光更熱鬧的時光?上回,我走過蘆橋,還特意停下來看那橋碑上刻著的字,如果不仔細看, “蘆橋”兩個字已經辨別不出了。

張遠望著窗外的蘆花河,說: “那時候,我家后面就是蘆花河,是吧?”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其實他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那天,我倆說的話不多,大段時間都沉默著。我想,他大概和我一樣,那些我們不想碰觸的往事,不可避免地在這段沉默的時光里重新上演了一遍。

我七歲那年,一個初秋的傍晚,吃過晚飯,外婆神情肅穆地拉上我出門了。外婆的腳步有些急,我只得不時小跑幾步才跟得上,后來外婆把我抱了起來。此時,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外婆的臉。外婆的臉黑著,就像平時她生氣時那么黑,可又覺得不像,生氣時她的眼光很有神,瞪得很大。那個傍晚,走在石板小路上的外婆的眼神讓我很害怕。

從外婆家通往蘆花鎮那條最熱鬧的街道,小鎮人叫它蘆花街,需要走過一條石板鋪就的弄堂。往日的這個時候,石板弄堂兩旁,三三兩兩地聚集著閑聊的、嬉鬧的、打牌的,還有搬出小桌子放在自家門口吃飯的人們??赡翘彀恚迓飞蠋缀鯖]有閑人,只有那個阿三和往日一樣,微仰著腦袋在石板路上晃來晃去,臉上帶著酒醉飯飽的滿足。

聽人說,阿三在他媽死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他媽死在蘆花河里。有人在她脖子上掛了兩只鞋子,掛著鞋子的她被一群人推著拉著在街上來回走了好幾天,后來她就跳到蘆花河里了。阿三在蘆花河邊看到被水浸得胖乎乎的媽媽時,傻傻地看了好長時間,然后就笑了。

我經??吹接性S多人圍著阿三問這問那,我聽到他們問得最多的便是那句: “阿三啊,阿旺地主有幾個老婆???”每逢這時,阿三總是瞪著眼,伸出右手,緩慢而有力地擺了擺,滿臉嚴肅地說: “不能亂說啊?!蹦切┤寺犃吮阈ζ饋?,有人笑著繼續發問: “阿三啊,你是阿旺地主第幾個老婆生的?”阿三還是一臉嚴肅地伸出右手,擺了擺,說: “不能亂說啊?!贝蠡飪河质且魂嚧笮?。

我討厭見到阿三,雖然他看上去和別人沒什么兩樣,而且還特別干凈,可他叫別人不能亂說,自己卻老是亂說。比如他老是說張遠家的房子是他家的;還有一次,他看到我,招招手讓我過去,然后掀起外套,露出里面藏青色的毛衣,很神秘地跟我說,這是美麗的仙女織給他的,說完還叫我不能去別處亂說。

自從有一次我看到他打了張遠的媽媽,我就更討厭這個阿三了。

張遠的媽媽叫白蘭。

白蘭是一個很好看的女人,和小鎮上的女人不一樣。她的臉很白,又黑又亮的頭發長長的卷卷的。她穿著裙子走起路來的樣子最好看了,似乎走著走著就要飄起來。那時候,蘆花鎮上幾乎看不到這樣飄著的漂亮裙子。還有她身上的毛衣,外婆說小鎮里沒人能織出這么好看的毛衣。我聽到好多人都在叫她 “阿蘭小姐”,他們在她面前叫她 “阿蘭小姐”的時候,笑瞇瞇的,白蘭也笑瞇瞇的;那些人在她背后說她 “阿蘭小姐”的時候總喜歡撇著嘴,外婆家隔壁的阿姨和嬸嬸就是這樣的。

阿三讓我更加討厭的事發生在一個下午。

那天下午,我又跑到張遠家去玩了。張遠住在離我外婆家不遠的一幢大房子里。聽說他們一家人是從很遠的地方搬過來的。那幢看上去有些威嚴的木結構老房子有一扇很大的木門,木門上有兩只黑乎乎的銅環,銅環被含在獅子頭的嘴巴里。我們經常拉著銅環往獅子頭下面的銅凸上碰擊,讓它們在碰擊中發出 “咚咚咚”的聲音,聽著這聲音,我們會相視著快活地笑起來。

有一回,我們碰著銅環開心地笑著,阿三過來了,他指著大門,說: “這是我的家。你們不要給它碰壞啊,我以后還要來住的?!?/p>

我們互相瞪大了眼睛,不約而同地跨入高高的門檻,飛快地把大門給關上了。在大門內,我們一陣大笑。然后我們在門縫里張望,看阿三有沒有走。

那天下午,我推開大木門進去了,我在張遠家的院子里找張遠,卻沒找到他。

張遠家的院子很大,房子也很多,許多房子都沒有人住。院子東邊是大門和高高的圍墻;院子最南邊有幾間低矮的破房子,一間破房子里有兩頭牛,一間破房子里有四五頭豬,聽說是生產隊的。破房子邊還有一扇小門,這扇小門在圍墻最南端。我和張遠在院子里玩的時候,經常看到阿三推開那扇小門進來,然后走入破房子里轉悠,邊轉悠還邊和那些牲畜說話,好像它們聽得懂他的話一樣。外婆說這是生產隊給阿三的活,讓他管那些牲畜。院子西邊是一排連著的屋子,可惜那些屋子也沒人住,都堆放著亂七八糟的雜物,這都是生產隊里的東西。院子北邊就是張遠他們住的房子了。有時候阿三從破屋子里出來,傻傻地坐在破屋子的門檻上,眼睛瞪著北邊的房子,一動也不動。有一回白蘭阿姨在院子里給我們講故事時,阿三也是那么傻傻地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那天下午,我跑到院子北邊的一間屋子外,因為那間屋子,我和張遠一起進去玩過,而且我也喜歡去那間屋子玩。那間屋子里有漂亮的白蘭阿姨,還有那些漂亮的窗簾,漂亮的桌布,漂亮的床單。我去那間屋子里的時候,經常會得到白蘭給我的零食,一塊餅干,一顆糖果;她總是笑瞇瞇的,聲音甜甜柔柔地和我們說著話兒。當有一天,白蘭給我穿上一件漂亮的毛衣時,我更喜歡她了。

那是白蘭親手編織的毛衣。

張遠身上漂亮的毛衣都是她織的。張遠剛來蘆花鎮那陣子,別的小朋友都不和他玩。張遠長得白凈,他和外婆家隔壁的小波阿毛他們不一樣,他們老是拖著鼻涕,喜歡趴在地上玩玻璃彈珠。他們玩的時候張遠就站在一邊看,有一天他竟然說: “你們趴在地上玩多臟啊!你們真不講衛生?!本蛷哪翘扉_始,小波和阿毛都不想和他玩了。可是我喜歡,我喜歡白凈而講衛生的張遠,尤其喜歡他身上的漂亮毛衣。他的毛衣有很多,幾乎每天換個樣,每件毛衣都是一個童話故事,有時是一只可愛的小狗熊,有時是一只笨笨的小企鵝,有時是兩只小白兔在采蘑菇。白蘭就是指著張遠身上的毛衣給我們講故事的。

有一天,我和正在織毛衣的白蘭說: “阿姨,你真乖,織的毛衣真是太漂亮了!”白蘭呵呵呵地笑起來,她笑起來的時候非常好看,潔白又整齊的牙齒全笑出來了,眼睛彎彎的。她邊笑邊放下了手中的毛衣,捏了捏我的臉,說: “小雨啊,喜歡的話,阿姨也給你織一件?!焙髞恚娼o我織了一件毛衣,那件毛衣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漂亮的毛衣,底是用黑色毛線,衣服正面用彩色毛線挑出了金發的白雪公主,衣服背面是七個滑稽可愛的小矮人。遺憾的是,那件毛衣在我讀初中的時候,讓我母親送人了,為此,我還難過了好幾天。

那天下午,我來到那間屋子前,門緊閉著。漂亮的窗簾遮住了窗戶,我想張遠和白蘭阿姨都不在吧。我忘了當時有沒有喊張遠,我只記得在我就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屋子里面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哭,又不像在哭,那是白蘭阿姨的聲音;好像還有人在叫,可這叫聲又不是白蘭阿姨的聲音,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也不是張遠爸爸的聲音,張遠爸爸的聲音尖尖的。我踮起腳尖趴上窗臺,從窗簾旁僅剩的一條縫隙張望進去,想看看張遠有沒有在里面。縫隙太小,屋里黑黑的,我看不太清楚,好像有兩個人在床上打架,就像平時看到小波和阿毛打架時抱在一起滾在地上。這時候,那些聲音讓我害怕了,白蘭阿姨肯定被人欺侮了,因為她的聲音大了起來,似乎哭著叫著向人求救。

我 “咚咚咚”地敲起窗戶,叫了起來: “壞蛋!不許欺侮人!”我只想救出我喜歡的白蘭阿姨。果然,我這一敲,里面沒聲音了。

我又叫: “阿姨,阿姨……”可是里面還是沒聲音。

“阿姨,我是小雨——”

“……小雨啊……”我聽到白蘭的聲音和平常不一樣。我的心跳得很厲害,不知為什么她還不開門,是不是被壞人打傷了,下不了床。

就在我想再敲門的時候,門開了。白蘭臉色慘白,披頭散發,她一下把我拉進房間。與此同時,我看到欺侮白蘭的人竟然是阿三!衣衫不整的阿三看到我飛快地逃走了,他邊逃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不能亂說!”我有些怕,躲到了白蘭阿姨的身后,但我還是用眼睛瞪了他,這個大壞蛋。

阿三逃出去后,白蘭飛快地插上了門,她哆嗦著嘴唇,蹲在那里,兩只手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臂,說: “小雨……乖小雨,你沒看到什么吧?”

我說: “阿姨,我看到了,阿三在打你,是嗎?你別怕,我會告訴叔叔的。”沒想到我這一說,白蘭的臉更白了,她的眼淚唰一下子來了,她的手在發抖,手上的指甲都嵌入到我肉里了,她搖晃著我的手臂,睜著那雙帶著淚花的眼睛:“乖小雨,阿姨求求你,你千萬千萬不能告訴叔叔,好嗎?”

我瞪大眼睛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又說了,語速很快: “小雨,阿姨對你好不好?”我飛快地點點頭。 “那就不要把阿三來過這里的事說出去,好嗎?要不……阿姨會沒命的……”說著,她捂著臉哭了起來,哭得那么傷心。

我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阿姨會沒命,我以為她是怕阿三,可是看到她這么害怕的樣子,我摸著她的頭發,說: “阿姨,你別哭了,我不說。”白蘭抬起頭來,臉上都是淚,她一下子把我抱得緊緊地,說: “小雨,千萬千萬不能說啊,叔叔不能說,張遠也不能說,誰也不能說的,???阿姨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說到后來她忽然把她的頭 “咚咚咚”地往地上撞,這下真把我嚇壞了,我也哭了,說:“阿姨,我不說,我不說,我不說……”

白蘭又一次把我抱得緊緊的,久久沒放開。

那時候我總以為,白蘭太膽小了,怕阿三怕成這個樣子。終于,有一天,我把阿三欺侮白蘭的事,還有白蘭向我磕頭求我不要告訴別人的事也告訴了外婆。外婆聽了,好像也嚇了一跳,她黑著臉說: “你不是答應了白蘭阿姨不和別人說的嗎?”

我非常委屈,不知道外婆為什么對我兇,我抽著鼻子,說: “我怕阿三再去欺侮阿姨嘛。”

外婆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她嘆了口氣,把我擁到懷里,自言自語地說: “小人又不曉得的。”然后跟我說, “小雨,聽外婆話,以后不許和別人說這事,記住了嗎?”

看著外婆嚴肅的神情,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知道,我再也不會和別人說這件事了??墒?,我見到阿三時,卻是非常非常地討厭他了。

我七歲那年,那個初秋的晚上,石板弄堂里,有好幾個人和我外婆一樣,都表情嚴肅地朝蘆花街的方向走。

快到蘆橋時,我看到了張遠。他趴在他那個又瘦又矮的爸爸背上,快要掉下來一樣。我真怕他掉下來,喊了他一聲: “喂——”這時,外婆抱我的手臂緊了一下,還斥責道: “小人,別吵!”我看到前面的張遠爸爸背著張遠已經走上了蘆橋,不知張遠有沒聽到我的喊聲,我只看到他的腦袋往兩邊扭了一下,他的身子便往橋那端慢慢地沉下去,然后又慢慢地浮上來,卻離我們更遠了。蘆橋上除了匆匆而過的行人,沒一個人停留;往日的蘆橋,到了吃過晚飯的時候,是最熱鬧的時候,橋上都是乘涼閑聊的人們。

沒過多久,我又看到了張遠。那時候,我們已經到了茶葉站。茶葉站在蘆花街的南端。茶葉站確切地說應該是 “茶葉收購站”,小鎮的人們總是喜歡簡單,于是就一直叫它 “茶葉站”。

我不知道為什么外婆帶我來這里,也不知道那天茶葉站的人怎么會那么多。

接下來,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么多人沒有一張笑臉,他們都和外婆一樣,表情怪怪的。還有好幾個人的眼睛都像小白兔的眼睛一樣,紅紅的。傳入我耳朵的只有幾聲低沉地交談聲,這聲音讓人透不過氣。

忽然,一聲歡叫劃破了讓人透不過氣來的空氣: “哈——小雨——”就在這時候,我又看到了張遠。

張遠掙扎著滑下他父親的后背,咯咯笑著朝我跑過來。我也笑了,想掙脫外婆的手,外婆卻又一次朝我低聲而又嚴厲地斥責道: “小人,不許吵!”然后我的手被外婆緊緊拉住了。

我驚慌地看著外婆,外婆從來都是對我寵愛有加,可今天怎么了?

朝我跑來的張遠馬上被他爸爸捉去了,可他還在奮力掙扎,直到屁股上挨了重重兩巴掌,他就嗚嗚哭著不吵了。

不知怎么,我也想哭。外婆蹲了下來,擦了擦眼角: “乖,晚上不要吵???”我慌亂地點點頭,把自己的小手塞到外婆手里。

夜幕降臨了,茶夜站最里端的空地上多出了臺電視機,一臺小小的黑白電視機,電視機放得高高的。一張八仙桌上面放了一個小柜子,而那臺黑白電視機就放在小柜子上面。

電視機一出現,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人們不約而同地靠攏。我有些興奮起來,早已忘了剛才的委屈。

外婆拉著我的手擠在人群中。我仰著腦袋看著擠在身邊的人,好多人我都認識。高高大大的神仙爺爺也在我旁邊。神仙爺爺見著我總是喜歡拉拉我的小辮,夸我長得漂亮,高興時還用一只胳膊把我舉得高高的。一開始,我總是嚇得尖聲大叫,他卻哈哈笑著不把我放下來。漸漸地,我不怕他了,因為神仙爺爺除了把我舉得高高的,還會變戲法呢。他先讓我閉上眼,然后我聽見他嘴巴里嘰哩咕嚕的聲音,等他說了聲 “來了”,我就睜開眼睛,于是便看到神仙爺爺從左邊那只空空蕩蕩的袖管里變出了讓我驚嘆的好吃的零食。

他那只隨風飄蕩的空袖管也讓我想象聯翩,覺得它就和仙女的長水袖一樣神奇。所以,一直以來我都非常崇拜地喊他神仙爺爺。不過,鎮里人都喊他老胡伯,也有人喊他胡老頭。

因為好奇,我曾經摸著神仙爺爺空空蕩蕩的袖管,問: “爺爺,你的這只手哪去了?”

神仙爺爺說: “讓爺爺變戲法變沒了?!?/p>

我說: “那你再把它變回來吧?!?/p>

神仙爺爺哈哈大笑起來: “變回來了,就變不出你喜歡的好東東了?!?/p>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為了那些好東東,我也不舍得神仙爺爺把那只變沒的手臂變回來。后來,我聽外婆說,神仙爺爺的手臂是打日本鬼子的時候沒有的,在打日本鬼子前,神仙爺爺做過阿三家里的長工。外婆還告訴我,張遠的爸爸從小也是在蘆花鎮長大的,是個孤兒,十幾歲就跟著一伙人出去當兵了。

那晚,我看到身邊的神仙爺爺,伸手拉拉那只空袖管,叫了聲: “神仙爺爺。”他低下頭看了我一眼,輕輕拉了拉我的小辮,笑了下。其實他應該沒笑,他只是裂了下嘴唇,馬上閉起來了,又朝電視機方向望了過去。

我很失望,忽然有些討厭起那臺電視機來。

人群又一次騷動起來,騷動以后便是比先前更安靜了??諝庠桨l沉悶,連茶葉站里的一棵大樟樹也沉默得紋絲不動。這時候傳來了電視機發出的聲音,很嘈雜,很刺耳。我才知道,開始放電視了。

可惜我看不到電視機,我被一大群人包圍著,周圍的空氣里飄浮著難聞的氣味,我的呼吸不暢起來,我把外婆的手拉得緊緊的。

外婆蹲了下來,從她的衣袋里掏出了兩塊黑布,一塊把它別在我的袖子上,一塊她自己別上了。這些黑布讓我感到害怕,因為我知道,只有死了人,人們才會佩戴這樣的黑布。

“外婆,我看不到電視?!笨吹缴磉吅趬簤旱娜巳悍路鹨盐野饋?,我越發感到恐懼。

外婆把我抱了起來。神仙爺爺看看我們,把我從外婆懷里卷了過去,說: “來,爺爺抱?!?/p>

在神仙爺爺的臂膀里,我感到踏實多了。我比神仙爺爺都高了,我可以看到后面許多人的臉。后面的人都急切地伸著脖子,眺望著前面的電視,有的還搬來小凳子,人就踩在凳子上;還有的竟然爬上了那棵大樟樹。

我用眼光找到了張遠,他早已停止了哭泣。他趴在他爸爸的背上,脖子伸得長長的。

“開始了?!庇腥溯p聲說了句。

周圍安靜極了……

黑白電視上有人在說話。忽然,我看到了電視里面的毛主席,我認識毛主席,蘆花鎮上幾乎家家戶戶的墻上都掛有毛主席的像。

我感到有熱乎乎的東西滴落在我小腿上。那是神仙爺爺的眼淚。

“爺爺……”我用一只手環著神仙爺爺的脖頸,另一只手忙著去擦他的眼淚。我只知道,爺爺用僅有的一只手臂抱著我,他沒有手用來擦他的眼淚了。

當憂傷的音樂像水一樣從電視里流出來時,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水一樣冷的音樂一下子溢滿了整個空間……

抽泣聲漸漸大了起來……

我也哭了,我是因為看到外婆和神仙爺爺的傷心樣才哭的。

可是沒多久,那傷慟的場面被一個人打破了。

那個人就是阿三。

一開始,我聽到是從大樟樹那邊傳出來幾聲壓抑著的怒斥,然后是阿三高起來的嗓門: “我笑關你們啥事?哈哈哈!我偏要笑!”

阿三的聲音一下子把人們的悲傷卷走了,然后慢慢漲起來的是憤怒的浪潮。

我聽到神仙爺爺緊皺著眉頭: “又是阿三!”

我看到了我討厭的阿三在人群中手舞足蹈,還笑個不停。

“把他趕出去!”電視機旁邊一位像是茶葉站的領導厲聲喝道。

人們好像一下子醒悟過來,他們都撲向阿三,奮力拉扯著他往大門口拖,可阿三就是不肯走: “我也要看電視,我不出去!”

人群騷動起來,這騷動夾雜著憤怒,夾雜著的似乎還有仇恨。

阿三卻像條癩皮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再也不肯起來。

于是就有腳踢向阿三。于是你一拳他一腿地都往阿三身上砸。阿三 “哇哇”叫著,就是不起來。

我看見張遠的爸爸背著張遠,他的腳一下一下往阿三身上踹,踹得最起勁,一邊踹嘴里還一邊罵,尖尖的聲音很是特別。

“我不是反革命!你們不能亂說!啊——不能亂說!啊——打死人啦!你們這些神經病!”阿三邊喊邊罵。

我看到阿三臉上出血了。

我害怕極了,緊緊地抱住神仙爺爺的脖子,把眼睛緊緊閉了起來。這時候,我聽到旁邊外婆的聲音: “曉得阿三是有毛病的,打他做什么啊?!笨墒菦]人聽我外婆的,因為她的聲音太小了。

電視里的聲音早已被憤怒的浪潮和阿三的慘叫聲掩蓋了。

阿三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再也沒有先前的囂張。

我張開眼睛,看到阿三身上的血越來越多。可能是因為害怕,也可能是因為看到張遠哭了吧,我也哭了: “神仙爺爺,你叫他們別打了啊,我怕!”

神仙爺爺的手臂緊了一下。他始終黑著臉。

神仙爺爺終于朝那群人走了過去: “差不多了!”

爺爺的聲音異常洪亮,他的這一聲喊,讓許多人停下了拳腳??墒俏铱吹桨⑷呀洸粫恿?。他像一條死狗一樣趴在那兒,渾身是血。有人又上去踹了一腳,還在他身上吐了口水:“呸——地主兒子,早好死了?!奔饧獾穆曇簦菑堖h的爸爸。

那晚,阿三被人拖走后,電視也不放了。

“茶葉站事件”之后好長一段日子里,我沒見到阿三,有時候我會想,那人是不是死了。

我還是經常和張遠一起在他家的院子里玩。可是,無論在他家的院子里,還是在街上,我很少見到白蘭阿姨了。我問張遠,他說,爸爸說媽媽身體不好,不能到屋外玩的。所以我只能遠遠地望著那間阿三欺侮過白蘭的小屋子,不知白蘭阿姨怎么樣了。說不清為什么,我怕走近那間屋子。

張遠家的院子里有一株芙蓉樹,花朵盛開的季節很美,滿地都是粉嫩的花瓣,院子里就像鋪上了一層粉紅色的絨地毯。

有一次,張遠撿來凋落在地上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把它一片一片放在我的頭發上,然后咯咯笑了起來,說我像新娘子一樣好看。我也笑了,拉過他的腦袋,在他耳邊悄悄地說: “我長大了要和你媽媽一樣好看。”

他看了看我,說: “我爸爸說我媽媽一點也不好看,說她像妖精,整天招搖過市,哎,你說什么叫 ‘招搖過市’?”

我很生氣,想也沒想就說: “你爸爸才是妖精,你爸爸才是丑八怪!他才招搖過市呢!”

張遠漲紅了臉,大聲地說: “不許你說我爸爸是丑八怪!你才是丑八怪!你才招搖過市呢!”

我氣得眼淚也掉下來了,一轉身就從他家那個大院子里跑回了外婆家。雖然我不懂 “招搖過市”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 “丑八怪”的意思。我想,我再也不會理他了。

可是沒過兩天,我在外婆家門口碰到張遠,張遠叫我去他家玩,我又跟著他走了。

在鋪滿芙蓉花瓣的院子里,我問張遠: “阿三是不是死了?”

他說: “我也不知道呢?!?/p>

過了一會,張遠又說: “我爸爸說阿三那天晚上成了反革命,打死也活該。”

“什么叫反革命?”我問張遠。

“不知道?!苯酉氯ノ覀兌紱]話了。

過了一會,我神秘地問張遠:

“你知道那天晚上茶葉站的電視里是誰死了?”

“當然知道,是毛主席啊。媽媽說過,不能說死,要說逝世?!?/p>

“那你知道毛主席是誰嗎?”我又問。

“毛主席就是毛主席啊,反正他很偉大!”

“毛主席是中國的大救星,是我們最親的親人?!蔽覟樽约罕葟堖h知道得多而洋洋得意。這些都是那天晚上從茶葉站回來,外婆坐在床上邊抹眼淚邊不停說的話,我都記住了。

果然張遠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你看那天晚上茶葉站的人那么多,因為毛主席都是他們的親人??!”我又自作聰明地加了一句。

張遠點了點頭,同意了我的話。忽然,他說:

“毛主席不是我媽媽的親人,我媽媽那天晚上沒去茶葉站看電視?!?/p>

對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可能他說的對吧,因為那天我的確沒看到他的媽媽。

我又問張遠: “那你媽媽她一個人在家不害怕呀?”

張遠搖搖頭: “爸爸不在家的時候,都會幫媽媽鎖好門的。這樣,媽媽就不會害怕了?!?/p>

我點點頭。想起后來幾次大操場上看電影都看不到白蘭,還替她擔心呢,怕她一個人在家會害怕。這下,我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以前每逢大操場上放電影,白蘭總是早早地把小凳子放到最好的位置,其中總有一個位置是留給我和外婆的。看電影的時候,她不會忘了從家里抓些瓜子零食什么的,讓大家邊吃邊看電影。

“遠遠——遠遠——”是白蘭的聲音, “你幫媽媽到隔壁房里拿一下那把木梳子吧?!?/p>

“哎——”張遠答應著,跑到屋子里去了。如果沒有白蘭喊張遠的聲音,我已經習慣那個院子里除了我和張遠好像就沒有其他人了,甚至差點也忘了那間屋子里的白蘭。

白蘭在窗戶里看到我了,向我招招手,她站在窗戶邊,笑盈盈地看著我。

我過去來到窗邊,窗戶外面不知什么時候釘上了幾根木條。我發現白蘭沒以前漂亮了,下巴尖尖的,眼睛倒越來越大,可她的臉很白很白,以前她的臉像上了胭脂,非常好看。

“阿姨,你出來和我們一起玩吧。”我說。

白蘭微微笑著,緩緩地搖搖頭,有水霧一樣的東西慢慢地溢滿了她那雙大眼睛。這時候,張遠把一把木梳子從木條縫里遞了進去: “給,媽?!?/p>

“遠遠真乖,小雨真乖?!卑滋m費力地從木條欄里伸出她蒼白的手臂,摸了摸我們的腦袋,她的聲音沒有以前那么柔柔軟軟的了,和她撫摸我們的手一樣瘦。

張遠又拉著我來到了芙蓉樹下。

我不時回頭望望倚在窗邊慢慢梳頭的白蘭,她也正在那里望著我們。我想,白蘭阿姨的身體什么時候會好呢。

我再一次見到阿三是在那幢木結構老房子著火的前一天。

我是和張遠一起去的阿三家。

那天,不知是誰說起,說起反革命阿三不知道有沒有死掉。

我說: “他好像死掉了,那天晚上他就像死了一樣躺在地上?!?/p>

張遠說: “他好像沒有死掉。前幾天我還看到他爬到那個小門口,坐在那兒一直抹眼睛,好像在哭,真難為情。后來,我爸爸來了,罵他了,他才又慢吞吞地爬回家。”

“要不,我們去他家看看?”張遠又說。

“?。俊蔽矣悬c怕,又有點興奮,不知阿三現在怎么樣了,已經好久沒看到他了。

我和張遠就去了阿三家的那個小房子。走到半路,我看到神仙爺爺從對面走來,低著頭。我喊了他,他應了聲又急急忙忙地低著頭走了。

我沒有想到阿三的家這么干凈。阿三沒有在床上,他坐在地上的一張破席子上。席子上面還有幾本書。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三看書的情景。以前,也聽外婆說過,說阿三發病前是個很聰明的人,上過學,認識好多字,還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席子邊上的小桌子上還有兩碗飯菜,正冒著熱氣呢。

阿三看到我們推開他家的門,像是吃了一驚,把幾本書整了起來,藏到身后。然后招手,讓我們進去。

我躲在張遠后面,有些害怕。

“你是叫小雨吧?來,過來,阿三給你們講故事。”阿三的人明顯瘦了,他的一條腿好像再也站不起來了。他用雙手支撐著地面,把屁股挪到一邊,空出一塊,示意我們坐在那兒。

一聽講故事,我們不怕了,我和張遠剛準備走到那張破席子里面,被阿三攔住了: “把鞋脫了,再進來坐?!?/p>

那天,我記不清阿三給我們講哪些故事了。反正,我覺得那天的阿三讓我刮目相看,好像也沒那么討厭了。

講完故事,他拿過桌邊的一根木棍,支著它有點艱難地起了身,然后過去插上門。我又有些怕了,忽然起想他欺負白蘭阿姨的事,我拉住了張遠的手,想回家。

阿三回轉身走到一個上了鎖的抽屜前。后來,我們看到那里面是一張張寫滿毛筆字的紙。還有一張張用毛筆畫的畫。我記憶猶新的是那些畫大多都是一株株形態各異的蘭花。

張遠看到那些蘭花時,叫了起來: “太漂亮了。這花我在媽媽那里看到過。”

阿三說: “等阿三身體好了,教你們寫毛筆字,教你們畫畫,以前,你媽說過,讓我教你的?!闭f著,他看著張遠,又說了一句: “你媽媽,她還好嗎?”

張遠說: “她生病了。”

阿三聽完,就鎖起了眉頭,再也不做聲了。

看著阿三黑著臉,我們也就回家了。

我最后一次看到阿三,是在張遠家那幢木結構老房子著火的那個晚上。

那天晚上,離外婆家不遠的大操場上正放著電影 《英雄虎膽》。大操場上人山人海。也是在那個晚上,我第一次見到了電影中的 “阿蘭小姐”。聽大人們說,這部影片在蘆花鎮已經上演了幾回??墒强吹娜诉€是那么多,那么津津有味。我很快喜歡上了那個 “阿蘭小姐”,她那么漂亮,讓我一下子想到了張遠的媽媽。

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我看不到白蘭,只看到張遠騎在他爸爸的肩膀上,兩條細細的小腿在他爸爸的脖子兩旁搖晃著。

影片播放到美麗的阿蘭小姐和那位偵察科長翩翩起舞的時候,一聲恐怖的叫喊聲劃破了天際:

“著火啦——”

大操場上的人群一下子嘈雜起來。當人們看到不遠處的空中有煙霧升騰起來的時候,才確信那聲音沒有在說謊。

沒有口令,人群便像一股洪水,嘩地一下朝那片升騰著的煙霧沖去!

外婆拉著我的手,邁著她的小腳跑了起來,嘴里不停地說: “咋回事啦,咋回事啦,不知誰家的啊,誰家的啊?”

等我們趕到那邊,火勢已經很大了,火苗順著風勢越來越囂張,它們瘋狂地在那里跳躍,在那里吞噬,在那里蹦躥,一下比一下躥得高。

張遠家著火了!

火勢已經蔓延到院子西邊堆雜物的屋子。這時,幾頭牲畜嚎叫著往大門外竄,緊接著又有一群人從大門里跑出來,他們本想截斷那片將要吞噬集體財產的火,可是已經晚了。

“啊——啊——”張遠爸爸的尖叫聲在那個晚上異常凄厲可怕,他讓好幾個人緊緊抱著,沒法沖向火海。

“阿蘭小姐呢?阿蘭小姐呢?”不知是誰嚷了起來。

大家的目光一起投向張遠的爸爸。

他已經口齒不清: “蘭兒……蘭兒……她在……在里面啊——”

忽然有一人沖了過來,一只空袖管急切晃蕩著,是神仙爺爺!

他奪過旁人手上的一盆水,一下子扣在自己的頭上,還沒等眾人醒悟過來,他一把拉過空袖管捂住嘴巴,一頭沖入了火海。

“啊——”大家驚呼起來。

此時,大伙兒焦急,恐慌,大聲呼喚著闖入火海的神仙爺爺,卻無計可施。

這時候,我看到大門邊蠕動著一團黑黑的影子,這個影子正向大門外移動……

木房子噼噼啪啪地燃燒著,偶爾還有砰啪、轟隆的巨響,這些聲音讓人毛骨悚然。好在木房子附近沒有牽連的屋舍,所以木房子是孤獨傲然而又可怕地燃燒著……

有一團帶著火星的煙霧從木房子里滾了出來,是神仙爺爺!

他喘著粗氣癱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張遠的爸爸: “你老婆……會不會……去別的地方……”

張遠的爸爸只會搖頭只會哭,他已經不會說話了。張遠在一位大嬸的臂彎里哭叫著掙扎著:“媽媽——媽媽——媽媽在里面——爸爸把門鎖好的……你們快救救她啊——”

人群有片刻寂靜。神仙爺爺也傻了,然后他一骨碌跳了起來。這時候,好多人都拉住了他,說死也不會讓他進去送命了。神仙爺爺只得在那里使勁跺著腳。

就在那個時候,已經挪出大門外的那團黑影忽然向后轉了,同時我聽到了那團黑影發出的聲音: “……我要去救阿蘭小姐……阿蘭小姐……你別怕……阿三來救你……”

那是阿三的聲音!那團蠕動著爬向火海的黑影就是阿三!

“阿三——回來——”是神仙爺爺大聲的怒吼??砂⑷孟駴]有聽見,依舊往前爬著。

當火伸著大舌頭舔到阿三身上的時候,我驚叫起來: “阿三——”可是那時候,好像沒有人看到爬向火海的阿三,也沒有人聽到我的叫聲。只有神仙爺爺在那里使勁跺著腳,沙啞著喉嚨喊著: “阿三——快回來——阿三——”

我緊緊縮在外婆的懷里,渾身發抖。看到大火一口一口吞下阿三的時候,我緊緊閉上了眼睛,我只希望阿三能把漂亮的白蘭阿姨從大火中救出來。

我的這個愿望終究還是隨著這場大火的熄滅而破滅。

這場大火以后,沒多久,張遠和他爸爸從蘆花鎮消失了,去哪里了,誰也不知道。半年后,我的神仙爺爺也走了。外婆說他上天堂了,天堂可是個好地方。很多年后,外婆也去了天堂,我才明白天堂是個人人都要去的地方。

后來,小鎮人經常聊起這場火災。有的說,阿旺地主在陰間看到自家的房子讓別人占了不甘心,索性把房子燒了;有的說,是啊,那晚又沒停電,阿蘭小姐把煤油燈拿出來干啥呀;有的說,阿三死前總算做了件好事,救了生產隊的畜性;有人接上說,阿三其實還想做好事呢,他還想救阿蘭小姐呢,呵呵呵。于是眾人也呵呵呵地笑了起來。笑過之后,有人又說,你們知道嗎?阿三其實是胡老頭生的,做長工時和阿旺地主的小老婆好上了。于是,那些人都張大了嘴,有人回味過來,說了句: “怪不得呢!”于是,眾人也跟著說: “哦——,怪不得呢!”

“小雨,其實我的父親不是我的親生父親。”張遠說。

我雙手捧著的茶水一漾,差點漾出杯口。我抬頭看他,張遠點了下頭。

我把玻璃杯送到唇邊,輕輕吹了下茶水,其實剛才還漂浮在茶水上面的茶葉都已沉入杯底,我碰了口茶水,然后,我問張遠: “那……白蘭阿姨呢?”

張遠說: “她是我的親生母親。母親死后,父親一個人拉扯我長大。在我大學畢業分配工作那年,他告訴了我所有的事?!?/p>

我的玻璃杯里的茶水又是輕輕一漾。

張遠忽然笑了下,眼光投向窗外的蘆花河。

張遠不說話了,霧靄一樣的東西在他眼底升起。

我看著張遠,不知說什么好,我伸過手去,握住了張遠擱在桌子上的那雙手,那雙三十多年前經常拉在一起的手。他的手有些冷。

張遠把頭轉過來,又開口了: “抗美援朝那場戰爭,父親救了我外公,卻也因為那次受傷,他不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了。后來,我的親生父親在文革期間自殺了,那年我才兩歲,外公做主,讓母親嫁了父親。沒過幾年,父親帶著我和母親離開那個大城市來到了蘆花鎮。父親去世前,一定讓我把他的骨灰埋在母親墳內。等我死后,我也來這邊陪他們?!?/p>

張遠說完,又笑了一下。我握著他的手緊了緊。

又是一段沉默。

忽然,我沒頭沒腦地問張遠: “你還記得阿三嗎?那天晚上燒死的阿三,他應該是去救你母親的。”說完這話,我便后悔了。

果然,張遠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地厭惡,卻讓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他又把眼光投向窗外的蘆花河,過了好一會,才淡淡地開口了: “不知道,可能他是去救他家的房子?!?/p>

我點點頭,松開了他的手,不知說什么好。

此時,只有窗外的蘆花河水靜靜流淌,輕輕嗚咽。

主站蜘蛛池模板: 91在线播放国产| 72种姿势欧美久久久大黄蕉| 高潮毛片免费观看| 91在线一9|永久视频在线| 日韩二区三区| 国产波多野结衣中文在线播放| 最新加勒比隔壁人妻| 97超爽成人免费视频在线播放| 波多野结衣无码AV在线| 毛片免费试看| 亚洲精品自产拍在线观看APP| 一级毛片免费不卡在线| 亚洲中文久久精品无玛| 国产一区二区免费播放| 狠狠做深爱婷婷久久一区| 国产日本欧美在线观看| 午夜高清国产拍精品| 欧美日本激情| 久久精品中文无码资源站| 亚洲精品久综合蜜| 91精品国产一区自在线拍| 午夜视频日本| 97国内精品久久久久不卡| jizz亚洲高清在线观看| 日韩av高清无码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国产亚洲综合在线尤物| 波多野结衣的av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经典在线中文字幕| аⅴ资源中文在线天堂| 久久性妇女精品免费| 手机在线免费毛片| 青青草原国产一区二区| 亚洲国产综合精品一区| 亚洲国产成人超福利久久精品| 无码有码中文字幕| 2020亚洲精品无码| 国产福利一区视频| 欧美午夜在线播放| 亚洲AⅤ波多系列中文字幕| 国产午夜看片| 国产永久无码观看在线| 欧美日韩国产成人在线观看| 日韩高清无码免费| 亚洲第一在线播放| 97超级碰碰碰碰精品| 狠狠ⅴ日韩v欧美v天堂| 欧洲在线免费视频| www.国产福利| a亚洲视频| 永久免费av网站可以直接看的 | 污视频日本| 美女一级毛片无遮挡内谢| 天堂在线亚洲| 中文字幕久久精品波多野结| 国产亚洲精久久久久久久91| 玖玖免费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永久免费网站| 国产制服丝袜无码视频| 久久久精品久久久久三级| 试看120秒男女啪啪免费| 全午夜免费一级毛片| www中文字幕在线观看| 久久中文无码精品| 精品黑人一区二区三区| 日韩二区三区| 亚洲综合一区国产精品| 2021国产在线视频| 青草娱乐极品免费视频| 国产激情影院| 国产不卡在线看| 亚洲中字无码AV电影在线观看| 国产91透明丝袜美腿在线| 日韩精品免费在线视频| 97影院午夜在线观看视频| 亚洲精品国产日韩无码AV永久免费网 | 2021最新国产精品网站| 国产免费人成视频网| 精品国产免费观看一区| 狼友av永久网站免费观看| 国产亚洲欧美日韩在线一区| 色综合婷婷| 在线色国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