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PM：破解造紙業生死命題

喬大可

今年即將在江蘇常熟投產的，總投資超過2.7億歐元的3號紙機項目，不僅對世界500強企業芬歐匯川（英文簡稱UPM）是一個大事件，對處于產能過剩危機的中國造紙業來說，更是一條令人震驚的新聞。

過去3年，造紙業正成為中國傳統基礎工業中最令人迷茫的行業之一。

從細分市場的表現來看，銅版紙、新聞紙、文化紙等增長乏力；包裝紙中的白卡紙、箱板紙等門類因產能集中釋放，整體低迷。相較之下，生活用紙的情況略為可觀。但產能過剩與需求不振，依然是懸在整個行業頭上的雙重利劍。

實際上，常熟的3號紙機項目，也是UPM——這家全球第三大紙業巨頭，在中國的最大一筆單項投資。

作為一家已有百年歷史的紙企，來自芬蘭的UPM一方面將產能向亞洲特別是中國市場轉移，一方面全力擴展造紙之外的森林工業衍生體系。UPM上述所有動作都遵循著“逆向生長”的邏輯：直面行業產能過剩與高能耗、高污染之痛，在行業痛點中尋找和創造機會。

緊盯增量：主攻高端市場

“風向轉變時，有人筑墻，有人造風車。”這是UPM品牌部門常常引用的諺語。

UPM在常熟的工廠，年產印刷用紙和復印紙約80萬噸。其中，高端復印紙是UPM在中國市場的拳頭產品。

考察中國復印紙市場時，UPM發現，隨著無紙化辦公和移動互聯網的影響，復印紙所在的文化紙領域，總體呈現增長趨緩的走勢。

另一個嚴峻的事實是，從2009年以來，中國文化紙新增產能十分驚人。在2011年新增產能達到近500萬噸之后，2012、2013年兩年新增產能均接近200萬噸。

瘋狂釋放的產能，加劇了文化紙領域的競爭。對此，UPM在中國采取的策略看起來很簡單，那就是：緊盯增量。

UPM注意到，即便需求增長疲軟，復印紙需求在中國每年仍能保持3%-5%的增長。這一數字已遠遠低于本世紀前十年。但越是如此，對于行業領軍者而言，對增量的搶奪越具有戰略意義。

近年來，UPM在中國始終致力于滿足復印紙需求中的高端部分，并將其作為在中國甚至整個亞洲市場保持攻勢的基本戰略。實踐證明，高端辦公用紙的需求，正是中國文化紙市場增量最大、利潤最高的領域。

同樣的邏輯，讓UPM進入了“標簽紙”市場。中國零售貿易和電商的發展，加大了標簽紙的使用率，使之成為造紙業最具增長潛力的細分市場之一。

要具備對上述市場增量的控制權，UPM需要在質量控制等方面展現實力。

解決痛點：立足節能減耗

質量控制，恰是UPM在全球的核心競爭力。

到2014年，中國造紙產出已占到全球1/4強，消費量略低于此比例。但用于造紙的原料——木漿和廢紙，卻主要來自進口。

與原材料主要靠進口的困境相比，節能、降耗、減污，則是中國造紙業過去十年最為深刻的“痛點”。

毫不夸張地說，UPM在原材料掌控、節能減耗等方面，為造紙業同行作出了教科書式的示范。

2010年，中國造紙業提出“林紙一體化”的發展戰略。早在中國同行提出這一概念之前4年，UPM已開始制訂自己的“全球生物多樣性目標”了。

在芬蘭、美國深邃的云杉林和松木林里，UPM幾十年來一直遵循著“伐1棵種4棵”的鐵律。其對枯木、溪流、生物結構等方面的管理，令其早早脫離了“伐木者和種樹者”的身份，躋身全球生態管理參與者的行列。

優質原生林提供優質木漿。在木漿造紙的過程中降低污染和能耗，UPM的表現同樣值得借鑒。

以其在江蘇常熟的工廠為例。這家設立于1999年、累積投資已超過120億元人民幣的工廠，其用于環保和節能的項目投資已超過3億美元。得益于此，在過去15年，其噸紙耗水量降低了近50%——現在其噸紙耗水量僅為5立方米，只有中國國標的四分之一，工廠的水循環再利用率已達到驚人的97%，在中國處于頂尖水平。

環保上的“苛刻”，最終亦成為UPM產品的核心競爭力。當工廠的廢煙最終變為農業肥生產原料、排出的“污水”比江水水質更好的時候，造出“可以吃的復印紙（即達到食用安全標準）”，就令人深信不疑了。

工業再造：突破利潤增長極限

節能、減排、治污，說到底只是造紙技術的革命。

作為傳統行業的造紙業，無論技術如何進步，行業空間和利潤率的增長始終存在極限。對于一家已經存在了100年的公司來說，這種極限是公司未來最大的夢魘。

有鑒于此，最近5年來，UPM除了繼續領銜傳統行業的技術革新之外，正試圖用全新理念將自己塑造成一家新公司。

這一步，讓UPM再次領先于同行。

聯合美卓、富騰公司與芬蘭國立技術研究中心開發生物燃油；與科伯利公司在生產造紙纖維和生物化學品上進行技術合作……近5年來，UPM推出的每一項發展新舉措，幾乎都離不開生物。這家公司，正不斷嘗試在現有產品中使用纖維和森林生物質，以通過持續的產品開發和創新創造新的增長機會。

2014年，UPM在芬蘭拉彭蘭塔的KAUKAS廠區建成全球第一座生物精煉廠，以生產取自于木材的生物燃料——可再生柴油。年產量為10萬噸。

不同于傳統生物燃料，這種可再生柴油的原材料并不是玉米等農作物，而是紙漿生產中的殘留物。UPM宣稱，這種柴油適用于所有柴油發動機，將其命名為“UPM BIOVERNO”。

“BIO（生物）”已成為這家紙業公司對外推廣的關鍵詞。實際上，早在2011年，UPM就推出了一種全新理念，并將之命名為“BIOFORE”。UPM造出的這個詞，來源于生物（bio）和森林（forest）兩大行業的融合。

UPM認為自己正在創造一個新的工業類別：生物森林業。

這是一場漫長而堅決的轉型。一家傳統造紙工廠究竟能夠拓展到怎樣的新領域，也許是留給全行業破解的生死命題。（支點雜志2015年8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