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衎
(中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美國傳播學者李普曼在《公眾輿論》一書中提出了經典概念——擬態環境。我們無法在同一時間親身前往世界各地去了解全球正在發生的新鮮事,只能借助大眾媒介所塑造的“擬態環境”來間接感知外界環境所發生的變化并據此做出相應行動。正如美國學者塞倫麥克萊所言:“傳媒充斥在我們生活的每個角落,大眾傳媒已經成為當今世界的‘文化中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大眾媒介操縱著人們的生活,影響著社會規范的形成。
擬態環境是大眾媒介在受眾與客觀現實環境之間插入的一種“環境”。我們習慣將大眾媒介視為“環境監視器”,也往往把“擬態環境”作為客觀環境本身來看待。
大眾媒介所建構的“擬態環境”并不是對現實中“客觀真實環境”鏡子式的呈現,二者之間會存在一定的偏差,其嚴重影響著受眾對于外界環境的準確判斷,這種負面效應在道德缺失型事件中表現得尤其明顯。近幾年來,“南京彭宇案”作為“救人反被訛”、“好人不好做”的經典案例,一直被媒體不斷炒作。諸如“又一起南京‘彭宇案’”、“鄭州‘彭宇案’”等同類新聞報道頻繁出現在大眾視野中。全國媒體將“摔倒的路人”普遍妖魔化,以偏概全式地勾畫出扶助倒地路人會被訛的擬態環境,無形中助長了“路人摔倒不能扶”這樣一種人情冷漠、道德缺失的不良風氣,引起人們對道德和信任的恐慌,極大地顛覆著傳統道德價值觀。
英國學者伊馮·朱克斯曾在《傳媒與犯罪》一書中談到“偏離放大螺旋”這一概念,其具體含義是指“在一個夸大、扭曲和象征的框架內對偏離的報道使一系列互有關聯的反應發生作用。”“彭宇體”新聞報道就會產生“偏離放大螺旋”的效應,全國媒體在報道同類的新聞事件時,基本上都是以最初的南京彭宇案新聞為模板,緊緊圍繞救人反被訛的主題大做文章,以此來博取受眾眼球,煽動公眾情緒,使得“道德恐慌螺旋”被無限放大。
(1)普遍聯系的視角。各地的道德缺失事件不盡相同,我國新聞媒體卻不加甄別地將此類事件統統冠以相同的標簽,這顯然違背了新聞專業主義。大眾媒介對于救人被訛事件采用集中轟炸式的報道,從普遍聯系的視角出發,刻意將發生在其他地方的類似新聞均與最初的南京彭宇案聯系起來,從而混淆了受眾的認知。媒體所建構的“幫人會被訛”的擬態環境蒙蔽了公眾的雙眼,使得全社會產生道德信任危機。
(2)凸顯道德與信任的沖突感。我國媒體在報道“彭宇案”等一系列類似新聞事件時,都先入為主地將其劃入社會道德的范疇來討論,并刻意彰顯道德與信任的沖突感,從而傳遞出“講道德”與“得到信任”不可兼得的信號。講道德本是最基本的做人準則,但我國媒體對“彭宇們”遭遇的過分同情卻引發了公眾的“道德恐慌”,信任危機愈演愈烈。某些真正的道德行為卻被歪曲或貶低,社會道德急劇下滑,如此的社會輿論不利于全社會道德素質的培育。
(3)立意側重于負面角度。本人前期搜集、查閱了相關新聞報道文本,從中發現“彭宇案”及其類似新聞報道一般都是從負面角度來立意。例如,《南京又一“彭宇”遭誣陷》《鄭州“彭宇”被索賠八萬引爭議,誰還敢學雷鋒?》等,海量的負面傾向性新聞標題鋪天蓋地,構建出“做好事易惹麻煩”的消極擬態環境。而從善、救助、關愛等正面角度立意的報道則相當少。我國媒體對這些事件的負面化呈現會給受眾的認知心理造成很大的影響,許多人因此可能會認為助人為樂的好事不能做。相反,類似于《金華彭宇案男子受資助》《老太摔傷有人扶,文成不見“彭宇案”》這樣的正面意義的相關新聞報道則太少。
大眾媒介建構的擬態環境直接影響著受眾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決策。媒體的責任是如實提供信息,而不是通過扭曲的風險報道來刺激社會神經,博取公眾的注意力,大眾媒介應該成為社會道德風尚的維護者、引領者。
(1)堅持正確的輿論導向。大眾媒介的議程設置和報道導向直接決定著社會輿論的發展和走勢。我國媒體在對“彭宇案”及其之后類似事件報道中所形成的“偏離放大螺旋”效應使公眾的道德意識逐漸淡化。在我看來,“彭宇案”絕對不能作為公眾見義不為的借口。自古以來,助人為樂和見義勇為就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因此,媒體的報道導向應該是弘揚真善美,傳播社會正能量;必須根據新聞事件的特殊性來挖掘其更為積極的一面進行導向性報道;努力構建和諧的輿論環境,助推公民思想道德建設。
(2)做好科學的議程設置。危機報道必須把握好度,過度報道只會放大恐慌而忽略了新聞事件本身所傳達出來的具有社會教育意義的內容。媒體應該做好科學的議程設置,控制道德缺失事件報道的數量,無謂的重復報道只會導致惡性循環,使道德恐慌陷入“偏離放大螺旋”效應之中。大眾媒介必須克服“先入為主”、“主觀臆斷”或“憑空聯想”等思維定勢,只有這樣才能有效避免新聞失實。
(3)慎用貼標簽,防止以偏概全。我國媒體習慣將看似同類的新聞事件進行“標簽化”處理,在“彭宇案”及類似的道德缺失事件新聞報道中,貼標簽的不良后果則是構建了“壞人群體化”的擬態環境。顯然,這里的擬態環境并不是現實環境的真實寫照,畢竟當今社會里的好人還是要遠遠多于壞人。因此,面對不同的情景,媒體不應該輕易地貼標簽,而是應該就事論事,深入采訪,摸清事實,絕對不能以偏概全,隨便將某一特定群體普遍妖魔化。
大眾媒介作為社會公器、環境監視器、輿論引導者這三重角色的結合體,理應培養自身的社會責任感,恪守傳播倫理,提高新聞職業素養與業務能力,實現媒體功能的“善用”,力避由于擬態環境的不當建構所帶來的道德恐慌,營造出有利于社會和諧的擬態環境與輿論導向,以促進社會健康持續的發展。
[1] 伊馮·朱克斯.傳媒與犯罪[M].趙星,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