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沈從文小說《邊城》的空間敘事

○安東陽

(吉首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吉首大學 國際交流與公共外語教育學院，湖南 吉首 416000)

隨著人文學科的空間轉向，空間敘事在小說寫作活動及文本分析中愈發重要。法國結構主義經典敘事學之所以在短短數十年的發展中走向末路是因為故步自封的單對語言、語法結構進行研究而沒有敞開思路跨越學科的界限，使得以北美為中心的后結構主義經典敘事學的出現成為必然。后結構主義經典敘事學走的是跨學科的新路子，空間敘事就是其中一條路。這條路為敘事學的發展指明了一條新的方向和視角。雖然空間敘事才剛剛出現，理論還很不成熟且尚未建立起來，但近年來國內已有不少學者嘗試用空間敘事理論對小說文本進行分析，并且取得不少成果。空間敘事對小說創作者以及小說文本的研究者們來說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這也就是筆者嘗試書寫此文章的出發點，《邊城》在空間敘事方面特征顯著，筆者嘗試從以下幾點對空間敘事的應用及功能展開論述。

一、《邊城》物理空間及敘事功能

《邊城》是沈從文諸多小說當中最重要也是最有成就的一部中短篇小說，全書分為二十一個短章，每一個短章都是一首詩、一幅畫。湘西的山山水水、風土人情以及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們質樸、純真、善良、慷慨的風貌在沈從文的筆下躍然而生，活靈活現，這無不讓人神往，讓人欣賞。《邊城》為我們建構、復活了湘西世界，它是一幅全景畫面。

1．《邊城》湘西世界大空間及其敘事功能。《邊城》所建構的湘西世界是一個理想化的世界，但也是一個現實的世界，也是一個獨一無二的世界。作者在小說中給我們描述的是由四川過湖南向東一個名為“茶峒”的小山城里人們的生活風貌、重點圍繞碧溪岨靠擺渡為生的祖孫二人生活展開。茶峒、碧溪岨這兩個地理空間是湘西世界的一部分。正如沈從文小說里面所寫的“兩省接壤處，十余年來主持地方軍事的，注重在安輯保守，處置極其得法，并無變故發生……”這個地方像桃花源一樣美麗，但也是世俗世界的一部分，只是由于地方偏遠外面世界發生的一切對這里影響較晚、較慢。茶峒、碧溪岨這兩個地理空間所囊括、涵蓋的一切正是一代代長養在這塊邊地上的人們所創造孕育的。這里的風土人情、萬事萬物都有著湘西世界的獨一無二，并深深地烙上了湘西人的印記。茶峒、碧溪岨只是小說中的兩個主要事件發生地，但正是這兩個地方使得作者得以憑借其復活湘西世界的全貌。茶峒、碧溪岨這兩個大的地理空間生發出小說中凄美動人的愛情故事，敘說了邊地人美、山美、水美的邊城風貌。

2．《邊城》湘西世界小空間及其敘事功能。湘西世界是一個令人神往的世界，像是童話般、夢境般的世界，但終究又是實實在在的世界。這一切是怎么構成的呢?得益于作者對這個湘西世界的建構。沒有別的，靠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小空間的敘事功能。渡船、茶缸、賽龍舟、抓鴨子場面都是小的空間。渡船是義渡，幾十年如一日，每日從早到晚把一批又一批的過渡人送到對岸，不收取任何費用，別人主動給的錢也會及時送回去，盡職盡責，這正是祖孫兩人日復一日的營生。他們不求回報，只求把每一個要過渡的人及時擺渡到對岸。渡船承載了祖孫兩人的慷慨、無私的全部。通過渡船的敘事功能，作者向讀者傳遞了祖孫倆無私的奉獻精神。賽龍舟在小說中進行了重點描述，這一活動每年端午日進行，熱鬧異常。這是整個邊地人一年中端午日最重要的慶祝活動。邊地人的豪爽、樂觀、積極、大方都描述的栩栩如生。當然翠翠正是在龍舟賽后邂逅了自己愛慕的二佬儺送。龍舟比賽傳遞出了整個茶峒、湘西人的精神面貌。龍舟比賽在《邊城》中不止一次出現，它的空間敘事功能在《邊城》中占很重要的地位。抓鴨子也是端午日龍舟比賽后進行的活動。茶峒、湘西人的樂觀、積極、進取、向上的生活態度足以通過河面上抓鴨子這一空間場面表達出來。這些小的空間交織并置在一起共同構成整個湘西世界的風貌。

二、《邊城》空間意象的敘事功能

《邊城》中翠翠夢中摘取虎耳草是由歌聲撩起的預示著翠翠對愛情，對愛人有著虎耳草一般的堅韌。在小說中虎耳草的敘事功能讓人纏綿、陶醉。白塔這個意象充滿了傳統性和神秘感，同時又帶著沉重而深厚的歷史延伸性。經過沈從文的反復利用與渲染，已成為他主觀情感與深刻思索的折射，意義豐富。沈從文在談及《邊城》時曾說:“我要表現的本是一種人生的形式，一種優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由此，我們認為，《邊城》所要表現的是一種理想的“人生形式”，所要贊頌的是湘西傳統民俗。白塔應該就是湘西少數民族精神與命運的象征，它的倒塌，預示著隨著現代文明的入侵，美好民情民俗的日漸破壞，傳統民族精神的日益瓦解與崩潰。雖然船會再有，塔能重建，但是湘西民族古老民風很難再現。白塔這個意象在小說中反復出現，敘事功能貫穿始終不可替代。碾坊本是碾谷磨面的作坊，但在小說中碾坊是王船總嫁女的陪嫁品。小說中碾坊的象征作用大于實際作用，碾坊代表的是一種有錢的地位。王團總情愿以碾坊作陪嫁把女兒嫁給儺送。儺送不要碾坊，想娶翠翠為妻，寧愿做個擺渡人。所以碾坊折射出的是一種年輕人獨立的愛情觀。世俗、金錢已不能左右年輕人的愛情取向。碾坊的敘事功能明顯。通過這些不同意象的敘事功能促成小說《邊城》詩意、夢幻般的效果。

三、《邊城》空間敘事策略

《邊城》敘事中弱化時間敘事，強化空間敘事是其主要的敘事策略。弱化時間敘事并不是忽視時間，因為小說開頭就說到“中國其他地方正在如何不幸掙扎中的情形，似乎就永遠不曾為這邊城人民所感到。”這里似乎與世隔絕，成為世外桃源。邊地的淳樸民風、世俗生活在這里似乎亙古不變，外界所發生的一切對這里沒有多大影響。基于此，時間就變得凝滯不重要了。在小說中作者也有意模糊時間跨越，力求消解時間以創造湘西世界與世隔絕的效果。但時間依然是小說作者用以描述邊城茶峒、碧溪岠發生一切事件的一個參數。強化空間敘事是作者要重點打造的。邊地的風土人情只有在各種空間中通過不同的人物、不同的事件，以及不同的意象呈現給讀者。《邊城》中各種空間并置、交替、包容敘事也是一個策略。各種空間敘事使得邊地的風貌全景呈現出來。

《邊城》是一組詩、一首歌、一幅畫。《邊城》的美是湘西人民熱情、勤勞、質樸的真善美，是年輕人追求愛情、對歌抒發情懷的夢幻美，是祖孫二人、船總順順、楊馬兵助人為樂的無私美。這一幅幅如歌如畫、如癡如醉的空間美是空間敘事所制造的效果。空間敘事讓小說《邊城》走向成功。

［1］沈從文．邊城［M］．北岳文藝出版社，2002．

［2］約瑟夫·弗蘭克．現代小的空間形式［M］．北京大學出版社，1991．

［3］申丹，等．英美小說敘事理論研究［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4］龍迪勇．空間敘事學［D］．上海師范大學，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