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文
《過秦論》是漢代著名政論家賈誼流傳千古的名篇,是一篇現實針對性極強的散文。它具有詩的語言——精練、鮮活、生動、形象。對比論證在《過秦論》中的運用堪稱精彩絕倫,鮮明的對比使文章結構宏偉,張弛有致,氣勢磅礴,蕩氣回腸。文章從言秦之過說起,以秦的興亡史實為依據,層層推進,指出秦亡的過失,意在告誡西漢當朝那些躊躇滿志、居功自傲的王侯將相要多施仁義,否則將會重蹈秦亡之覆轍。然而,作者對于這篇議論性極強的散文,并沒有進行深奧的邏輯推證,而是通篇采用對比論證的方法,說理淺顯透辟。
對比論證通常是把兩種對立的事物用正反對照的方法來加以比較,肯定正確的,否定錯誤的,以讓人們看到導致某一結果的真正原因。《過秦論》的對比藝術到底體現在哪些方面呢?
在《過秦論》中,作者文采飛揚地使用對比鮮明的對稱詞語,如“約從”與“離橫”,“成”與“敗”,“攻”與“守”,“甕牖繩樞之子”“氓隸之人”“遷徙之徒”與“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等。這些形象化的語言在讀者面前展現了一個個叱咤風云的歷史人物和一幅幅波瀾壯闊、群雄逐鹿的征戰場面,不僅增強了語言的感染力,而且突出了文章的中心思想。
《過秦論》旨在言秦之過,但作者卻欲擒故縱,文章開篇就以磅礴的氣勢、豪放的語言,一瀉千里,勢不可擋,依次交代了秦孝公以后幾代國君的功業,從秦孝公時的地理優勢、政治雄心、商鞅變法和西河大捷,寫到秦惠文王、秦武王與秦昭襄王的功業,再寫到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勢如破竹和鞏固天下的處心積慮,語勢充沛,筆墨酣暢淋漓。
作者接下來用酣暢的筆墨敘寫秦始皇統一天下的功業和鞏固天下的措施。這一主要內容通過“攻”與“守”的對比來揭示。“攻”是以雍州之地為本。“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撲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可以看出,守的力量比攻的力量強大,結果卻走向了反面,為下文“仁義不施”埋下了伏筆。
秦自孝公崛起,到惠文、武、昭襄王的進一步發展,已經讓其他諸侯國感受到了秦咄咄逼人的強大和吞并天下的野心。但是,當時秦以外的諸侯國任何一個都難以與秦匹敵,所以只有聯合起來才能與秦抗衡以求自保。聯合起來的九國之師在各個方面頗具優勢,相比之下秦處于劣勢。然而在攻秦過程中卻是不同的表現:一方面是秦人開關延敵的從容不迫,一方面是九國之師的逡巡而不敢進。而攻秦的結果自然不同:秦是“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九國之師卻是“從散約敗,爭割地而賂秦”。從強烈的對比之中,讓我們看到處于攻勢之中的秦國所向無敵,強大無比。
秦孝公當政,任用商鞅變法,“內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具,外連衡而斗諸侯”,以法治國,保護農業生產,既積聚了實力,又順應了民心,因而國家走向興盛。“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沒,惠文、武、昭襄蒙故業,因遺策,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這說明幾代秦君采用的政策都符合當時秦的國情,也符合歷史發展的客觀形勢,秦因此走向了富強。
秦始皇統一中國后,經歷了連年的戰爭,民不聊生,本該休養生息,可秦始皇卻采取了各種暴政:政治上“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軍事上“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北筑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余里”。文化上“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刑法上隳名城,殺豪杰,銷鋒鏑,以弱天下之民,執敲撲而鞭笞天下。
始皇前多代秦君和始皇,不同國策,不同結局。合國情順民意則國興,悖國情逆民意則國亡。秦自身發展的對比,深刻揭示了秦滅亡的原因。
當時九國之師聯合起來攻秦,具備了人、財、物各方面的實力。而陳涉從出身地位:“甕牖繩樞之子,氓隸之人,而遷徙之徒也。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阡陌之中。”其個人素質是“才能不及中人”,九國之師是“從散約敗,爭割地而賂秦”。然而陳涉起義的結果是“山東豪俊并起而亡秦族矣”。
這一強一弱,一成一敗的對比目的不在于比較陳涉與六國誰強誰弱,而在于揭示秦戰勝強大的九國之師卻亡于弱小的陳涉,這其中的原因何在。這似乎不可思議但卻發人深思。秦當時要統一中國,自然對諸侯采取攻勢,逐步消滅它們,而秦當時采取的政策既合民意,又符合歷史的潮流,所以秦能夠戰勝強敵。而秦始皇統一中國后,形勢由攻變為守。處于守勢,“貴順權”,即施仁政,攏民心。可秦始皇恰恰相反,施暴政,失民心,故敗于弱小的陳涉。這些除了闡明秦攻守之勢的變化,更重要的是闡明了秦不施仁政而致滅亡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