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真
“我為什么去中國?原因之一是在那遼闊的土地上,每個月都有一百萬人在不信仰上帝的人。啊!兄弟姐妹們,你們能想像活著不信仰上帝嗎?你們想到過不論對將來還是現在都沒有一點希望的生活嗎?”①鴉片戰爭之后,西方傳教士大量涌入中國,而他們的目的有別于其他入華的人,他們想通過向中國人民傳播基督教文化,基督教知識,使大部分中國人皈依基督教,以至力圖通過中國人民共同的信仰而改變中國現有的文化、制度,最終征服中國。這正如當時英國倫敦教會傳教士楊格非 (Griffith John 1831-1912)說的:“我們到中國來并不是為了發展其資源,促進其商業,也不僅僅是為推動文明的發展,我們在這里是為了同黑暗勢力進行斗爭,拯救世人于罪惡之中,為基督教征服中國。”②因而,早期來華的傳教士們積極的開展了一系列布道活動。
但是,因為中國人民與生俱來的排外感,并且它的傳入還伴隨著戰爭的硝煙以及侵略的血腥,所以西教在華的傳播一直受阻。當時傳教士謝衛樓 (D.Z.Sheffield,1841-1913)向總部匯報時說的“盡管我每隔一天就對大批聽眾布道,但結果就像把種子撒入水中”幾乎是于事無補。但是傳教士們沒有放棄,他們從多個角度審視問題,在利瑪竇推行教育成功的經驗中認識到:“在中國,教育極受人們的推崇,一個沒有受過教育的人在社會上所能起的影響極有限。”③從而他們改變傳教策略,從單一布道向辦教育轉變,逐步發展成中國另一個教育模式,自成一派,獨立于官辦、私立教育——教會教育。
傳教士對于教會辦教育這件事上,注意到不能再單單地傳授宗教知識,但是他們同樣意識到一味地傳授西學外在物質也是不行的。花之安 (Ernst Faber)1888年在《自西徂東》中曾記錄到:“徒得西學之皮毛,而不得西學精深之理,雖學亦無其亦耳。”所以,從教會學校課程設計來看,可察覺到其的多樣性,這樣能使學生學到當時社會不容易學到的知識,開闊了學生的知識面,同時也助于學生智力的發展。不得不注意到一點,在當時的教會學校里,除了開設自然科學,外語等西學強勢課程,也單獨的設置了歷史學,地理等自然社會科學的課程,這與之前中國傳統教學中的課程安排存在著諸多的不同。
歷史學的單獨設科,給其發展提供了很大的空間。首先單就傳統的歷史教學歷程來看,其發展歷史悠久,而其主要特點有這幾方面:
首先,在古代歷史教學過程中帶有濃厚的“垂鑒”的作用。由于歷代統治者都以江山穩固,國家長治久安為首要前提,所以把歷史教育作為重要的思想輔助手段。 “疑今者,察之古,不知來者,視之往”④反映出歷代統治者對于歷史教育史的認識是發揮“借鑒”功能,讓本朝的人民懂得汲取歷史經驗教訓,從而起到防止重蹈歷史覆轍的作用。所以,“史學”教育成為中國古代歷朝歷代歷史教學的主要內容,并大力提倡扶植。早在南朝劉宋明帝時期,為培養史學人才及繁榮學術,就曾在都城開辦了一所史學專科學校,同時還開設“總觀明”,作為歷史學術研究的專門機構,出現了“二漢求士,率先經術;近代取人,多由文史”⑤的情形。
其二,古代成人歷史教育中出現了“經史不分”的局面。漢武帝時,因為“獨尊儒術”,將儒家的典籍立為經,同時在長安建立大學,創設五經博士,開始了以“經”教育學生;學者們在對經書研究上,逐漸產生了日后的經學。經學的產生,導致了對史學研究的忽視,歷史教育也在某種程度上受到經學的束縛。到了宋朝,由于統治者對于理學的重視,其程度到了科舉考試的題目皆出于朱熹編撰的四書,歷史教育的正常發展受到了直接的影響。“《春秋》一經,春秋一時之史也。《詩經》、《書經》二帝三王以來之史也,而《易經》則又示人以經之所自出,史之所從來……顧謂‘六經’皆史可也。”⑥正是因為這種經史不分的現狀,在不同程度上束縛了歷史教育的正常發展。
其三,古代蒙學階段的歷史書籍卻展現了另一番場景。教材不但取材廣泛,而且形式多樣,內容豐富,為蒙學歷史教育奠定了良好的基礎。縱觀古代的歷史蒙學教材,可看出它大多使用通俗易懂的話語,根據兒童“樂喜游而憚拘儉”的特性,將我國歷朝歷史的演變,重要史事,歷史人物的事跡,以韻語對偶的語言編寫成益于兒童誦讀記憶的通俗的歷史讀物,潛移默化地傳播歷史知識,達到普及歷史教育。通過進行蒙學階段的歷史教育也能讓歷史教學的廣度得到擴大,由此可看到,古代歷史教育的普及程度還是比較廣的。
但是,隨著晚清封建統治的腐朽作風,致使社會風氣腐壞,并且統治者加強封建文化專制的力度,大多數學者們因為文網疏密,動輒遭禍,而不敢大發微言,多轉為考據學,這對歷史教育產生了直接影響,束縛其發展,甚至讓其停滯不前。就在那時,教會學校新型的教學理念和方式方法的傳入,沖擊著傳統教育,使其被迫改革,轉型。
教會學校中的歷史教學的最大特點就在于開設了世界歷史的課程。早期傳教士在布道過程中也對外國的一些史地常識進行科普性的傳播。早在1834年傳教士郭實臘 (Gharles Gutzlaff)出版了《大英國統志》,1838年禆治文 (Elijah Coleman Bridgman,1801-1861)在新加坡出版了《美理哥合省國志略》等等。但是當時的中國對外的了解少之又少。與傳統的舊式歷史教育不同,在華教會學校不僅單獨開設歷史,而且還專門增設外國史這門課程。由美國的傳教士狄考文創辦的登州文會館里,就開設了《圣經》歷史和相關的外國歷史課程;福州英華書院在正科三、四學年的時候也開設西國史課程;福州華南女大附中規定學校在第三年開設“邁爾通史”;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開設了西洋史同時還規定了6個學分等等。正是通過這樣的歷史教育,學生不僅能了解到世界各國的歷史發展,從而了解掌握其他國家的情況。
洋務運動的開始,促進了當時在華教會學校的發展,它們紛紛開始自編出版相關課程的教科書,與原先沒有系統的傳統歷史知識體系形成鮮明對比。這也是教會學校歷史教學的特點之一。1877年5月,各自為陣的教會學校在上海召開了第一屆在華基督教傳教士大會,大會推舉了丁韙良 (Willam Alexander Parsons Martin,1827-1916)、狄考文 (Calvin Wilson Mateer,1836-1908)、林樂知(Young John Allen,1836-1907)和傅蘭雅 (John Fryer,1839-1928)等人組成了學校教科書委員會,決定為當時各教會學校編輯一套統一的初等學校用書。學校教科書委員會確定了滲透宗教思想和用中文編寫的兩大原則。該委員會首先編寫了兩套中文教材,即初等和高等。教材包括十類,⑦其中第五類為古代史綱要、現代史綱要、中國史、英國史、美國史。學校教科書委員會在14年的時間內共編輯出版書籍50種、74冊及圖表40幅。還審定合乎學校使用之書48種,115冊,這些書籍大部分是學校參考書,其中包括歷史類共4種。⑧
教會學校在一定程度上被洋務運動所促進,同時它也反作用于洋務運動時期的教育。在洋務運動時期,中國陸續出現了一些講授自然科學的新式學堂,而這些學堂里也根據自身需求開設了相應的歷史課程。如同文館在繼教會學校后,成為中國官辦洋務學堂中第一個設置外國史課程的學校;而上海廣方言館除了應合當時的社會背景開設了有關世界史的課程,并且還為了要求學生“事事體認,取法于古,以增長其識力”開設了中國史。在洋務軍事學堂中,無論是水師學堂還是武備學堂,也幾乎都開設了歷史課程,但其所開設的歷史課程,多在結合學堂的性質,以軍事方面的歷史居多,使學生“知己知彼”,達到抵御外來侵略;而維新學堂在開設歷史課時,也在重視中國史的同時,開始了對外國史課關注的加強。如在上海南洋公學的歷史課程中除了國學史地外,還增設了“世界史地”課。正因為開設了這些課程,中國的學生在一定程度上對國際情況,世界局勢上的了解更進一步。在一定程度上打開了長期閉塞的狀態,喚起了人們起來改革,起來救亡,換言之,歷史課程可以說成為了維新變化圖強的重要思想武器。
綜上所述,十九世紀開始,來華的西方傳教士想借助興辦教育,從而用基督教和西方的科學知識來培養中國的知識階層,他們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手段,從根本上控制中國文化的發展,竟而控制中國的發展。所以,剛開始的教會學校在實行的教育措施,大多都是以訓練有能力的,忠誠的中國基督教徒為目的。但是在教會學校開辦的過程中,西方先進的教育模式,科學的教學方法也在無形中滲入中國,影響了近代中國教育的理念,方式方法。如盧茨說的:“教會大學的建立是出于西方人的需要,并不是中國人的要求。”⑨但是教會學校卻直接促進了近代中西的交流,從課程的開設、教科書的采用,到講課的教師、教學方法,無不受到其影響。歷史學科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影響,使其無論在教學內容還是模式上都得到了發展,同時這也為民國時期的歷史教育奠定了基礎。
注解:
① Flectcher Brochman, IDiscoverthe Orient, New York 1935,P12。
②Records of General Conference of Protestant Missionaries in China,1877,Shanghai,1878,P32。
③陳學恂.中國近代教育史教學參考資料,下冊 [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
④劉向《管仲譯注》,上海:上海三聯出版社,2014.
⑤《南史》卷五十九,《江淹傳》
⑥李贄《焚書》《經史相與表里論》
⑦陳學恂.中國近代教育史教學參考資料,下冊 [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第86-87。
⑧王建軍.《中國近代教科書發展研究》,廣東教育出版社,1996年P59。
⑨杰西·格·盧茨著,曾鉅生譯.中國教會大學史[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87.
[1]陳學恂.中國近代教育史教學參考資料,下冊 [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
[2]王建軍.《中國近代教科書發展研究》,廣東教育出版社
[3]Records of General Conference of Protestant Missionaries in China,1877,Shanghai,1878
[4]Flectcher Brochman,I Discover the Orient,New York 1935
[5]《南史》卷五十九,《江淹傳》
[6]李贄《焚書》《經史相與表里論》
[7]杰西·格·盧茨著,曾鉅生譯.中國教會大學史 [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