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植榮
有報道稱,新的個稅改革方案有望年內出臺。我國的個稅改革歷經十余年,每年都會傳出類似的消息,但卻一直未見實質性進展,可見,個稅改革涉及多方的利益博弈。無論怎樣,個稅改革都應始終把公平征繳作為首要目標,統一個稅起征點的呼聲愈發強烈。
稿酬稅起征點35年不變
一提征繳個稅,人們往往認為只有在單位上班工資里扣掉的稅款才是個稅。其實,1980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所得稅法》所列出的個稅種類多達十余種,工資、薪金所得只是其中一類,此外還有個體工商戶的生產、經營所得;企事業單位的承包經營、承租經營所得;勞務報酬所得;稿酬所得;特許權使用費所得;利息、股息、紅利所得;財產租賃所得;財產轉讓所得等等。當時,這十余種個人所得稅的起征點(免稅額)都統一劃定為800元,但在這之后的35年間,除工薪稅多次提高起征點外,勞務報酬所得稅、稿酬所得稅等個稅起征點一直沒有進行過調整,且稅率高達20%,稿酬所得稅后來稅額減30%(相當于稅率為14%)。而相比之下,工薪所得稅的第一級稅率僅為3%。
以稿酬所得稅為例,如果一位作家每月發表4篇文章,每篇文章稿費平均收入為1000元,每篇文章納稅(1000-800)×14%=28元,4篇文章共納稅112元,而領取固定工資的勞動者每月4000元的工資則無需繳納個稅。這是因為,雖然工薪稅的起征點是3500元,但這是扣除“五險一金”(養老保險、醫療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生育保險、住房公積金,個別單位還有職業年金)后的余額。以北京為例,只有工資超過4503元才有繳納個稅的義務,而要到達每月繳納個稅112元的標準,工資收入要超過7295元。
如果一個作家一年寫一部書出版,定價30元,印數5000冊,版稅率為9%,稿酬為30×9%×5000=13500元,按起征點為稿酬的20%計算,他要繳的稿酬所得稅為(13500-13500×20%)×14%=1512元。要知道,這13500元的稿費可是一年的勞動報酬,相當于每月稿費1125元就要繳納個稅126元了。
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數據,2014年全國平均工資為49969元,也就是平均每月4164元,扣除“五險一金”等達不到3500元的起征點,無需繳納個稅。在中國,一年稿酬收入能到達49969元全國平均工資的作家是極少數,但如果一個作家一年出版一本發行量不錯的書,拿了49969元的稿酬,則他要繳納的稿酬所得稅是(49969-49969×20%)×14%=5597元。同是勞動者同樣的年收入,拿固定薪金的人無需繳納個稅,而作家卻要繳納5597元的個稅,顯然是不公平的。
有數據顯示,我國每年出版物中,有90%的作品屬于模仿和復制,造成這種現象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我國文字作品的低稿酬、高稅負現象比較嚴重。有人算過一筆賬,在中國,如果要把寫作當成職業,必須保證每個月寫出一部中篇小說,而且確保能在省級以上刊物發表,稿酬還不能拖欠。茅盾文學獎得主劉醒龍就直言不諱地說:“好不容易寫一個中篇,結果(稿酬)還不夠請朋友吃頓飯?!?/p>
個別群體起征點過低
再看看一些弱勢群體的納稅情況。
第一類是學生。按照現行的個稅繳納要求,學生假期打工收入超過800元就要繳納個稅,而且稅率高達
20%。不少貧困家庭的大學生課余時間打工賺錢,這也屬于勞務報酬所得,起征點和稅率與稿酬所得稅一樣,但沒有30%的稅額減免。舉個例子,一個大學生暑期打工一個月得到3000元的勞務報酬,他要繳納的個稅是(3000-3000×20%)×20%=480元,而其他勞動者月收入3000元是根本談不上繳稅的。對于普通勞動者來說,稅金要達到480元工資則應該是11155元。也就是說,大學生打工一個月獲得3000元勞動報酬需要繳納的個稅,和普通勞動者11155元的月工資所繳納個稅是相同的!
第二類群體則是龐大的農民工階層。假如農民工給一個單位裝修辦公樓,工期6個月,最后得到勞務報酬24000元,這個農民工要繳納的個稅就是(24000-24000×20%)×20%=3840元,同樣沒有“五險一金”,沒有任何福利補貼。要知道,這個農民工的24000元的收入是6個月的勞動所得,每個月收入4000元就要繳納640元個稅。而企業正式職工每月4000元的工資根本無需繳納個稅,因為除去“五險一金”后根本達不到3500元的起征點。
征收個稅應考慮家庭因素
個稅本來是收入分配的調節器,但由于我國個稅不是以家庭為單位計征,這就沒有使個稅發揮出應有的調節作用,在某些特定情況下甚至會加劇收入分配差距。例如,如果一家三口只有一個勞動者,月工資為6000元,需要繳納35元個稅。另一個三口之家三個人都有工作,每個人工資6000元,全家應繳納105元個稅。人均收入2000元的家庭與人均收入6000元的家庭個稅差額僅70元。
另外,城市家庭和農村家庭、公務員家庭和普通百姓家庭收入和支出差異明顯。拿醫療來說,公務員要么享受公費醫療,要么醫療費報銷比例比普通百姓高得多,假如普通百姓家庭一年醫療費20000元,報銷10000元,個人醫療費開支就是10000元。而如果是公務員家庭,個人就不會承擔如此高的醫療費,甚至可能不用自己掏一分錢。
還以農民工為例,如果他一年為兩個單位裝修辦公樓,獲得48000元的勞務報酬,要納稅7680元,拿到手只有40320元,而這個農民工一家六口人,只有他一個人有收入,平均每人每個月收入是560元,這么一個低收入家庭,還要對這個家庭征收個稅,這似乎有點不公道。
工薪所得稅幾次提高起征點,由起初的800元提高到目前的3500元,而其他個稅的起征點35年來一直原地踏步,這不禁讓人費解。同是普通勞動者,為何在征繳個稅方面卻要看人下菜碟?所以,此次個稅改革的首要任務,應是解決個稅征繳不公的問題。
對自由職業者來說,如作家、個體農民工等,對他們征收個稅還應免除為獲得收入的支出部分,如房租、水電煤氣費、通信費、繳納通費、工具磨損費等,也就是相當于企業的所得稅,即用收入減去費用成本后的凈所得,這也是國際慣例。
更重要的是,應盡快建立按家庭年綜合收入計征的個稅制度,有個別專家卻總以“不成熟”為由拖延這一個稅制度的出臺。要知道,英國1798年開始就按家庭年收入采取累進稅率計征個稅,美國聯邦政府于1913年建立了以家庭戶為納稅單位、按年度收入個人自主申報的個稅制度,日本、澳大利亞、加拿大、法國、丹麥等國的個稅也都是按家庭年收入計征,就是與中國人口相當、經濟發展水平遠不如我們的印度,也從1961年起按家庭年收入計征。在信息網絡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以“不成熟”為借口已經很難站住腳,這一制度在一兩百年前就已經出現,但那時并沒有計算機,更沒有互聯網。 責編/寇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