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開化的冰淇淋

金乾生

老金坐動車從寶雞回西安，發生了有趣的故事。

途中，老金感覺口渴，向乘務員買水喝，水售罄了。乘務員說有冰淇淋，老金心想，冰淇淋也能解渴，便不加思索要了一個。冰淇淋裝在一個精致的紙盒子里，老金問多錢，乘務員說了價格，老金耳朵有點背，沒聽清楚，以為幾塊錢足夠了，就遞給乘務員一張10元。乘務員收了錢，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老金。老金捧著冰淇淋，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乘務員。乘務員在等老金補錢，老金在等乘務員找錢。少頃，老金有所察覺，趕忙又補了5元。他回味了一下，似乎感覺乘務員剛才說的價格不是5元，可能是15元。乘務員接下錢，并沒有打算離開，還是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這讓他有點兒慌亂：難道這東西是25元？他看了看手里的小紙盒子，不值啊！事已至此，后悔來不及了，他硬著頭皮，又給了乘務員10元，心想這回應該沒有問題了。乘務員還沒有走的打算，眼神中除了期待，又增添了幾分耐心。老金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問：到底多錢？乘務員態度非常和藹地說了個數，這回他聽得很清楚：35元。老金又補了10元，乘務員終于走了。

老金并沒有打開冰淇淋。他已經感覺不到口渴，只感到心里有一百個想不通，一萬個不理解，這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怎么貴得這么離譜！在前所未有的糾結中，老金到站下車了。他舍不得打的，手捧讓他糾結不已的冰淇淋，經過幾次轉乘，坐公交車回到了家。他把冰淇淋如同請回來的佛像一樣安置在茶幾上，坐回沙發，繼續思考一路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

兒子回來了，看見茶幾上的冰淇淋，眼睛立刻就直了，哇噻一聲，撲了過來。老金用胳膊擋住兒子伸過來的手，用半考核半求助的語氣發問道：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兒子隨口蹦出一個疑似歐洲城市的名字，說這是世界名牌，是最好吃的冰淇淋。老金接著問：你看這一盒要多少錢？兒子不假思索地答道：三四十塊唄。兒子還沒有工作，對世界名牌知道的這么清楚，老金不禁困惑了：你經常吃嗎？兒子坦白說偶爾與同學品嘗一下，老金心里才舒坦一些：那你吃吧。兒子打開一看，全化了，便問父親：你不知道這是什么，怎么會買？老金說：服務員說是冰淇淋，我以為就是鐘樓小奶糕呢！兒子說：你放回冰箱冷凍一下，嘗嘗味道吧。

兒子走了，老金并沒有把紙盒放到冰箱去冷凍，他感覺渴的要命，就端起紙杯，把冰淇淋喝了。一種從來沒有品嘗過的味道在心里翻騰，這種味道不可名狀，很難用好與不好來定性。他回顧自己幾十年認真、勤奮、還算善于學習的人生，思忖兒子稚氣未脫的臉和自己從未感覺到老的年紀，陷入了自責與覺悟過程。我落伍了嗎？我是怎么落伍的？我為什么會落伍？

他想起前不久與朋友的一次對話。這個朋友比他年長，但用現在的話說是個潮人。朋友問他有微博微信嗎？他說沒有；問他經常上網嗎？他說不上。朋友便下斷語說：你已經被時代遺棄了。今天，他突然意識到，落伍與年齡無關，與思維與行為習慣有關，對過去的留戀，對自己的自戀，對擁有的依戀，都會減弱對新生事物的熱戀，對未知世界的迷戀。他暗自下定決心：應該有所改變了！以前我對別人的變化反感，今后我要主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