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莊”的硝煙

張霞

從1938年3月16日至4月15日，臺兒莊大戰，在歷時1個月的國土保衛戰中，中國軍隊約29萬人參戰，傷亡約5萬余人，斃傷日軍約2萬余人。一寸山河一寸血，血肉長城鑄就了當時的勝利。

抗日戰爭結束已有70年，歷史卻仍然活著。曾經的臺兒莊、曾經參與臺兒莊戰役的人，在戰爭結束后半個多世紀的時間風云際遇、經歷的生活又構成了一部新的歷史……

紀念館里的三萬國殤

歷史上，臺兒莊一直是運河岸邊的商業重鎮，“商賈迤邐，一河漁火，歌聲十里，夜不罷市”。戰后77年，如今的臺兒莊運河依舊，大半個世紀風云變幻，昔日繁榮的商業氣息得以恢復，然而從古城、到紀念館，整個臺兒莊依舊彌漫著曾經的滄桑、慘痛。

踏入古城，一片肅穆，高高的拱橋，沿河種柳，景區內常見的商販叫賣聲遠離著這片莊嚴之地。重建后的月河街盡可能保留了戰前的樣子，當年鏖戰時，城內清真古寺的一塊墻壁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彈孔，如今磚墻是國家一級文物。

古城正中心的臺兒莊紀念館于1992 年破土奠基，1993年4月8日，正式對外開放。2008 年臺兒莊大戰勝利70周年之際進行了改擴建。占地面積34000平方米，總建筑面積6000平方米。

紀念館前用花崗巖鋪設了38級臺階，中間鑲嵌著臺兒莊大戰遺址中正門圖案。中正門作為日軍首攻之地，也是大戰勝利的標志，上面雕刻著三個花環，作為對死難將士永遠的緬懷。紀念館的主色調以凝重的紅色為主，采自本土的紅砂巖。踏上38級臺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主題浮雕，整個畫面戰火紛紛、硝煙滾滾。

進入陳列館，抗日戰爭初期時的全國形勢要圖居最前方，照片懸掛近千張照片，陳設各種展品。照片上既有被炮火摧毀的臺兒莊火車站，也有日軍潰逃前炸毀的臺兒莊鐵路橋。

館內一幅油畫引起了本刊記者的注意，這幅油畫講述第31師182團2營營長顏省吾腹部中彈，腸子從傷口流出，他左手挽腸，右手持刀，繼續指揮戰斗的場景。這天正趕上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來前線視察督戰，顏省吾被送到徐州后方醫院救治，傷口尚未痊愈，就趕回臺兒莊前線。

另一張令人揪心的照片展示的是，第 31 師師長池峰城一邊吐血一邊指揮戰斗的情景。在池峰城下令炸毀浮橋的當晚，組織了57人敢死隊，在奔赴戰場之前，池峰城向他們每人頒發了三十塊大洋，成員把大洋扔到地上，夜間著日軍的服飾沖入敵陣砍殺日軍。一夜之間奪回了城區陣地的四分之三，最終只有13人生還。

一幅幅照片、一張張油畫、一件件展品在這座紀念館中穿越歷史風云，帶人回到那場驚心動魄的戰爭。1938年，戰地記者羅伯特·卡帕在臺兒莊戰場拍攝了許多有關戰役的照片，并刊登在當年5月份美國的《生活雜志》上。這位原籍匈牙利的記者總結說：“歷史上具有轉折意義的小城鎮的名字很多，像滑鐵盧、葛斯底堡、凡爾登……今天又增加了一個新的名字——臺兒莊。 ”

仵德厚們的“艱難歷史”

一張懸掛在臺兒莊紀念館中，國民黨中央空軍第八隊上尉副隊長何信的照片，則書寫出另一種慘痛。

1938年3月25日，何信率機14架與敵機17架戰于山東臨城、棗莊上空，擊落敵機6架，致其余敵機逃竄。率機隊返航至馬牧集上空時，復遇敵機24架來攻。何信立即率隊搏戰，將敵首機擊落。激戰中，何信胸部為敵彈擊中，面臨人傷、機損、彈絕之境，毅然駕機全速撞向敵機，與一敵機同歸于盡。時年24歲。

國民黨軍事委員會授予何信為“空軍烈士”稱號。然建國后，何信則因歷史遺留問題，背負“反革命”身份，1986年11月27日，廣西民政廳方追認為革命烈士。

除了與日軍的激烈慘戰構成一部歷史，臺兒莊將士們的各自命運，又書寫出另一重歷史。

其中，2007年6月6日下午2時15分，在涇陽縣龍泉鄉雒仵村的家中辭世的抗日名將、臺兒莊戰役“敢死隊”隊長仵德厚的一生波折是典型寫照。

生前，仵德厚是臺兒莊戰役唯一幸存的一名指揮官。1938年，仵德厚率領全部由中校軍官組成的敢死隊，配合副營長趙志道率其余官兵殺入城內，與日軍展開了逐街、逐巷、逐房、逐墻的爭奪戰，經過一天一夜的血戰，日軍龜縮到臺兒莊西北角等待增援，兩軍形成對峙。4月3日，李宗仁將軍下達總攻命令，仵德厚手舞大刀率敢死隊向日軍發起最后沖鋒，最后敢死隊只有三人活了下來。

1949年4月，解放軍攻破太原。時任國民黨三十軍二十七師少將師長的仵德厚被俘。由將軍變成了囚犯，被押送到山西太原市第一監獄服刑，開始了十年漫長的監獄生活。

1959年，仵德厚十年刑滿釋放，被指定到山西太原東臺堡太原磚廠當了一名就業工人，并沒有獲得徹底自由。1975年，毛澤東簽署發布“凡在國民黨縣團級以上軍警憲特一律釋放，與家人團聚”的命令，十六歲當兵離鄉，時隔半個世紀，已年屆六十五歲的仵德厚回到家中。

從這時候起，仵德厚開始了一個真正農民的生活，學習如何放羊，學習如何種地，大半生的跌宕起伏，到這里好像戛然而止。在老家仵德厚一直像軍人一樣堅持早操，幾十年風雨無阻。歲月流逝，由跑步變成了疾走，又由疾走變成了慢步，直到2007年停步，離世。

同樣親歷臺兒莊戰役的山東抗戰老兵耿介目前正滿百歲。耿介生于1915年，祖籍沾化，黃埔軍校七分校十八期步兵科學員，是省內唯一在世的參加過臺兒莊大戰的抗戰老兵。

1948年，因曾在河南汲縣擔任過代縣長，耿介被判入獄，后輾轉回到山東老家。動亂年代，老人又屢受沖擊，于1978年平反。

在有關方面征求其安置意見時，當時年過六旬的他明確提出要自食其力，不給政府增添負擔。之后，老人前往聊城生活三十余年，以出售書畫為生。一生要強的他，盡管經濟拮據，卻數度婉拒愛心人士的捐助。

直到2013年，聽聞民政部對原國民黨抗戰老兵納入優撫范圍的消息后，耿介才終于“松口”，接受社會各界的住院治療捐助。

延伸閱讀

山東抗戰名將錄

王耀武

字佐民，山東省泰安市上王莊人，1904年出生，是國民黨軍隊著名的高級將領之一。1937年“七七事變”后，王耀武的五十一師從漢中調往上海，參加著名的淞滬會戰，堅守在吳淞口附近以羅店為中心的陣地戰。1937年12月初，王耀武率五十一師參加南京保衛戰。1938年5月，該師奉命參加河南蘭封戰役，與日軍土肥原之第二師團激戰于三義寨附近，重創敵軍。同年7月，又奉命參加江西之萬嶺會戰，取得萬嶺戰役的勝利。

1939年9月，王耀武率七十四軍參加第一次長沙會戰，經過3天激戰，于9月22日收復高安城。1941年春，王耀武率部參加了著名的江西上高會戰。

張自忠

字藎忱，1891年出生于山東臨清。1933年，張自忠率部在喜峰口大敗日軍，全國抗戰爆發后，張自忠歷經淮河、臨沂、徐州、潢川、隨棗及冬季攻勢諸戰役，官至第五戰區右翼兵團總司令兼第33集團軍總司令。

1940年5月1日，15萬日軍向襄河東岸第五戰區部隊發動大規模進攻，棗宜會戰打響。5月7日拂曉前，張自忠率部渡河，奔赴河東戰場。河東官兵拼死搏殺，最終遂陷入日軍重兵包圍。雙方鏖戰至5月16日，張自忠力戰不退，身中7彈，壯烈殉國，時年49歲。抗戰以來，以上將銜集團軍總司令職親臨前線，戰死沙場，張自忠為第一人。

趙登禹

字舜臣，山東菏澤人。“七七事變”爆發，日軍進攻宛平城。29軍軍長宋哲元任命趙登禹為南苑指揮官，坐鎮南苑。7月28日，日軍調集上萬軍隊并動用30多架飛機，向29軍陣地發起猛攻。由于力量相差懸殊，中方傷亡較大，趙登禹率衛士30余人，指揮29軍衛隊旅和軍訓團學生隊與日軍進行激烈的廝殺，雙方陷入肉搏戰。趙登禹身受重傷，不肯撤退，隨后殉國，時年39歲。

李玉堂

字瑤階，廣饒縣大王鎮大王橋村人。國民黨第十軍軍長，在抗戰中，屬于國民黨軍中基干兵力的第十軍特別善于防御作戰，因此得名“泰山軍”，最出色的一戰是三戰長沙中擔任長沙守備軍，岳麓山上重炮齊發，打得日軍傷亡慘重，釘子一樣守住了長沙，為會戰的勝利提供了條件。

李延年

字吉甫，山東廣饒人。抗戰爆發，李延年已升任第二軍軍長，1938年5月，李部奉命趕赴徐州第五戰區，增援臺兒莊大會戰，截擊日軍由海州、魯南調來參戰的兩支援軍，此戰連克強敵，全殲日軍兩個號稱王牌的師團，名震中外。同年夏秋，李部又參加了保衛徐州、武漢等戰役。

李仙洲

山東長清人，黃埔一期學生。抗戰期間，率第21師轉戰于河北山西，身負重傷，為蔣介石嘉獎，遂晉升為第92軍軍長。忻口一戰，李以軍長之身在前線指揮，被日軍狙擊手打穿胸部，當時忻口前線日軍炮兵占據絕對優勢，士兵們冒死把他從高地陣地上抬下來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