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言碎語說股市

王松奇

6月26日，A股市場2800只股票近2000只跌停，中國股民中有多少人懷跳樓心情不得而知。中國股票市場從起步到現在只有25年時間，無論從理論還是從實踐方面說，我們都處于蹣跚學步階段，因此出點這樣那樣的狀況都不足怪，引用毛主席的話說：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下面我說幾個小故事，在慘淡行情背景下給大家調節一下心情。

1.?最初推動是何人

中國股票市場最初推動者是幾位今天已被人淡忘的年輕人：王波明、章知方、高西慶等。這幾個在華爾街有過一點點實踐經歷的留學生在崇文門飯店租了幾間辦公室，成立了一個機構，名之曰“證券交易設計聯合辦公室”，對外簡稱“聯辦”。他們最初的設計類似于今天新三板的股權交易系統，同時不遺余力地宣傳設立公開交易的股票市場的好處，其中當然有更復雜艱巨的高層公關，最終他們大獲成功。上海證券交易所成立于1990年11月26日，那個成立儀式就定在崇文門飯店，我也在被邀嘉賓之列，當是之時，出席儀式的最高領導是全國工商聯主席經叔平，其他黨政大領導一概未參加，由此可見，當時人們仍對股票市場這個資本主義的東西保持著戒心，如果放在今天，就是政治局常委甚至總書記到場祝賀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但是沒辦法，當年就是那樣一種大環境，經叔平念稿子，李青原用標準美語做現場翻譯，向全世界宣告：中國股票市場誕生了。

2.?高層曾有三憂慮

股票市場是西方的東西是資本主義的東西，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引入中國時，大領導們是怎么想的？據說第一次研究該問題的最高層會議在中南海紫光閣舉行，我黨當時地位最高的三位領導依次提出的問題是（1）股票市場會不會造成貧富兩極分化？（2）股票發行和股票交易會不會造成國有資產流失？（3）股票這個東西會不會助長通貨膨脹？

這三個問題在今天看來似乎有些幼稚可笑，但如果聯系當時的歷史背景，就不會質疑它們的合情與合理了。當年很多事件的目睹者親歷者都知道，1988年黨中央北戴河會議提出的價格改革大膽闖關引發了是年夏季全國性的搶購風潮，物價狂漲使得人們常常會拿通貨膨脹說事兒，出于政治社會穩定考慮，凡有改革舉措人們都會自然而然地產生通貨膨脹聯想。還有一件事兒是1989年的“6.4”風波，該政治事件后反資產階級自由化等政治宣傳使得人們自覺不自覺地要在一切舉動中表明自己的社會主義革命立場。中國到底要不要搞股票市場？據說，有人問鄧小平，小平同志的態度是“可以試試，不行就關掉”。既然小平同志有明確支持態度，那么具體執行部門在制度設計時就“妥善”地考慮了最高領導層所擔憂的幾個問題：（1）為防止股票發行和交易助推通貨膨脹，就對股票每年的發行規模實行指標管理，每年發行數額由國家計委定盤子，不要太大從幾十億開始;（2）為防止國有資產流失，那么就訂立一套“巧妙”的制度安排，股票市場主要為國企籌融資服務，國有性質的公司的股份可以少部分流通（如1/4），大部分不流通（如3/4），這樣，無論股票怎么交易，股價漲到幾何，公司控制權會牢牢地掌握在國有公司手里。

從發行額度控制到上市公司股權分置設計，這些充滿智慧機巧的改革方案構思目的就是讓最高決策層放心，股票市場一不會加劇通貨膨脹，二不會造成國有資產流失。

3.怪異童話解疑團

中國股票市場一出生就帶有先天的缺陷。正常的股票市場是企業價值的檢驗平臺，而中國股票市場建立的初始動機主要是為國企融資服務;人們都說股票市場是一國經濟的晴雨表溫度計，但中國的股票市場行情似乎從來都與經濟基本面無直接關聯;一個運作良好的股票市場應當最能體現市場機制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但中國股市從上市門檻設定到發審決定背后充滿了權錢交易和利益輸送行為;信息真實透明是資本市場健康成長的必要條件，但中國的許多上市公司和擬上市公司卻以財務造假為能事;股票市場交易應當遵循公平原則，但中國股市中許多證券從業人員卻大肆違規違法操作開老鼠倉撈錢。中國股票市場在開辦之初的前10年問題如此之多以至于讓吳敬璉老師生出“中國股市就是個賭場，甚至連賭場都不如”的感慨。吳老師當年的這個評價立馬惹惱了四位英雄，厲以寧、董輔、韓志國、吳曉求言辭激烈對吳敬璉老師進行了一場文字圍毆。這在當年很是吸引人眼球。在對于中國股票市場上市公司股權割裂的制度性缺欠的理性分析中，正規分析以華生的文章為最高水平代表;非正規解說則出自一位北大物理系畢業的20多歲毛頭小伙子張衛星，他寫了一篇童話故事《新淘金記》發表在1999年11月的《證券市場周刊》上。這篇童話故事勝過浩如煙海的論文專著，一下子就把中國股票市場弊端、弊端產生的原因說得清清楚楚;該文大意是：郭家山上有兩個山峰，一曰滬峰;一曰深峰。上面據說發現了金礦，于是吸引了大批夢想發財的采金人前來開礦，到了郭家山后發現大門口上貼著管委會的布告內容為（1）采礦有風險，出事故概不負責;（2）采金必須先領取許可證，禁止非法開采;（3）為便于管理，采金人必須組建股份公司;（4）由于金礦在郭家山上，郭家山是革命老區，因此采礦證只發給郭姓山民，且不許轉讓給非郭姓外鄉人;（5）外鄉外姓人若想在此采金必須先辦良民證，才能獲取同郭姓山民的投資合作權;（6）此投資合作權可以轉讓，但必須在金礦管委會開辦的轉讓交易大廳中，絕對禁止場外交易;（7）具體轉讓價格由雙方自定，但交易雙方都得向郭家山金礦管委會交稅以證明交易的合法性。作者對郭姓山民采礦時如何將股權分成流通股和非流通股，流通股如何溢價發行賺取外鄉外姓合作者的錢等等過程用童話的方式進行了生動的描述。當年，不要說普通老百姓，就是我們這些受過系統金融教育訓練的人看了以后也覺得這個故事將中國股票市場的本質說得既傳神又深刻。

4.此番誰是放牛人

為什么要把中國股票市場的陳芝麻爛谷子先抖落抖落，原因就在于“6.26”這個所謂“黑色星期五”實在太具有刺激性，想一想吧：（1）實體經濟情況不妙，但股市卻在主流權威媒體的一再發聲鼓動下走出瘋牛行情;（2）想想有多少人在用兩融甚至抵押房產的方式將資金投入股市;（3）2014年國家印花稅收入已達667億，今年有望突破2000億;（4）由行情向好引致的大量IPO，特別是一些大型國企IPO變得更加順暢便利;（5）我們可以簡單估算出滬指從2000點上漲到5000點以后，上市公司中國有資產的膨脹速度;（6）今年3月兩會期間，中央銀行行長周小川說資金流入股市也是支持實體經濟，小川行長也是優秀的經濟學家，股市與實體經濟之間的聯系和區別，他非常清楚，之所以這么說，中國的所有電視觀眾都聽得出來決策層的弦外之音;（7）我們還可以聯想一下《人民日報》2015年5月25日頭版權威人士關于當前經濟形勢的談話“正視困難，保持定力，前景光明”，這個談話中發出了8個信號，其中第4個信號是“牛市是長期需要。”按照權威人士的說法，中國現在的情況是，一方面居民需要獲得可持續財產性收入，另一方面要為實體經濟提供資金。要達到這個目的就要打通投融資渠道，讓海量儲蓄轉化為投資，這只能通過資本市場來實現。因此，維持一個健康的牛市應該是中央政府的戰略決策，非權宜之計。可以認為，如果政策調控得當，這輪牛市至少應該維持三年時間。

那么，在這樣令人難以抉擇的混亂大背景下老百姓們怎么辦？

假若我是個股民，最簡單的思維方法是：首先確定你眼中的中國股票市場是賭場還是市場，如果你認為它是個大賭場，那就以賭徒的素質參與其中，愿賭服輸;如果你認為它是個可以持續增加財產性收入的投資平臺，那你就堅持價值投資理念，分析板塊，選擇個股，耐心持有。有了這種心態下的理性市場參與行為，?股市行情起伏漲跌其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