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到來的“普羅米修斯”

田聿

2015年是俄羅斯奉行新國家軍事學說的第一年，各項軍備建設進入快車道，尤其在空天防御領域，俄武裝力量更是快馬加鞭。據俄羅斯《外國軍事評論》報道，俄國防部計劃在本年內實現空天防御部隊與空軍防空部隊的合并，組建獨立的空天軍，而這個新軍種的“看家法寶”——S-500空天防御系統，也有望在2017年內實現批量生產。

2010年，美國相繼試飛X-37B空天飛機和X-51高超音速巡航導彈，此舉震動了俄羅斯軍政高層。在他們看來，這可不是什么純科學探索的“玩具”，而是不折不扣的“戰略武器”，它們的飛行軌道位于航空/航天器常用區域的“高段”——3.5萬～12萬米高度，速度達5～20馬赫，如果實現列裝，將使得天空和太空變成美軍空天襲擊兵器作戰飛行的統一區域，屆時按照“全球到達，全球力量”思想構建起來的美國空天打擊軍團將初步具備一小時內打遍全球的能力，這意味著俄武裝力量要想單純靠導彈核武器無法“制衡”美國，一旦美軍利用攜帶常規戰斗部的空天兵器對俄核武庫發起“解除武裝式突擊”，俄羅斯只能坐以待斃。正如時任俄空軍總司令的亞歷山大·澤林上將所言：“到2030年，美國將有能力打擊俄羅斯所有目標，這絕不是聳人聽聞。”

其實，早在上世紀90年代，俄羅斯就意識到這一潛在威脅，并開始代號S-500的空天防御系統的研制工作，目的是攔截射程達3 500千米的彈道導彈以及各類高超音速飛行器，滿足臨近空間（2萬～10萬米高度）的防御需求。需要強調的是，盡管俄官員紛紛表示S-500是徹徹底底的全新陸基機動防空防天系統，但實際仍采用俄軍工綜合體習慣的“繼承中漸進創新”發展模式。其發展軌跡是先從S-300PMU2“驕子”系統（第三代）進步到S-400“凱旋”系統（三代半），再升級為S-400“凱旋”M系統（第四代），最終進化到S-500系統（四代半）。俄羅斯《技術與武器》雜志提供的檔案顯示，直到2005年，俄軍工綜合體才將配用40N6M導彈的防空防天系統正式命名為S-500，只不過那時國家撥款不足，整個方案只能擱置在那里。

2010年8月21日，也就是美國試飛X-37B四個月后，俄羅斯金剛石-安泰科研聯合體總設計師兼航天兵專家委員會主席伊格爾·阿舒爾別伊利突然宣布，S-500的主體技術設計工作已經完成，下一步轉入試制、試驗和完善工作階段。他透露，從2011年起，俄國防部投入137億盧布用于S-500的設計完善工作，其中96億盧布花在興建下諾夫哥羅德和基洛夫導彈組裝廠，7億盧布用于開發超級計算機，便于提高S-500的偵察指揮控制系統的計算功能。很顯然，美國高超音速武器的發展，已令俄羅斯感到芒刺在背了。

2011年12月，S-500在卡普斯京婭爾靶場完成首次全系統模擬試驗，2014年6月進行實戰環境下的打靶試驗，成功擊落一枚遠程彈道導彈。有趣的是，金剛石-安泰聯合體把S-500系統稱為“普羅米修斯”，這不禁讓人聯想到美國現役的“宙斯盾”防空反導系統。在古希臘神話中，宇宙之神宙斯與泰坦神明普羅米修斯是一對冤家，普羅米修斯在奧林匹斯山上盜取火種，賜予人類，使宙斯滅絕人類的計劃破產。從兩種系統的名稱上，也能看出俄羅斯欲在防空反導領域與美國一較高下。

據介紹，S-500主要由S-500由偵察指揮控制、火力打擊、技術保障三大分系統組成，所有分系統均采用BAZ-69096型10×10輪式越野卡車底盤，具備野外部署和快速作戰轉換的特點。全部設備均實現集成化設計，模塊化安裝。

偵察指控分系統由85Zh6-1機動指揮部、60K6（一說96L6-TsP）遠程搜索跟蹤雷達組成。60K6為數字有源相控陣雷達，天線由數百個T/R信號發射接收單元組成，不但能更好地探測空中目標，還可更為精確地測量目標所處方位。該雷達工作在X波段，有效探測距離達到700～800千米，超過S-400系統雷達探測距離（600千米）約25%。該分系統的多通道偵察指控能力大為提升，可同時跟蹤超過300個目標，能在9秒內識別來襲目標類型，確定優先攻擊次序，并能自動繪制出目標航跡，通過數字通信系統傳輸至機動指揮部，指揮部可通過數字通信系統與上級指揮部、警戒網和衛星進行通信，全系統最多可同時引導超過72枚導彈實施攔截。

火力打擊分系統包括防空、反導子系統，前者由55K6MA指揮所、96N6AM火控雷達、四聯裝51P6M發射器和40N6M地空導彈組成，后者則由85Zh6-2機動指揮部、76T6相控陣雷達、雙聯裝77P6標準發射器和各種型號的系列反導攔截彈組成。

技術保障分系統包括供彈車、綜合補給車及其它維修保障車輛。

按照俄軍提出的戰技指標，S-500系統必須能攔截射程為3 500～4 000千米、飛行速度5 000～7 000米/秒的彈道導彈，可在600千米距離內發現并同時跟蹤10個高超音速目標，實際上兼具遠程防空、非戰略反導、戰略反導、反高超音速目標、反航天目標的能力。與此同時，S-500采用“向下兼容”的設計理念，可指揮和控制S-400、S-300P（空軍型）系列所有地空導彈，這種標準化、模塊化、一體化的設計思路不但降低裝備更新換代的成本，還充分調動了整體作戰能力，相當于自己可以發射控制多達10余種地空導彈及反導攔截彈，大大增強了火力密度。根據俄軍方的計算機兵棋程序測算，以上空天防御力量如果實現整合，將使空天防御作戰的整體效能提高25%～30%，空天防御部隊的戰斗力提高1.7～2倍。

S-500系統依據不同作戰需求準備了兩型導彈。基本型導彈是基于S-400系統所用40N6地空導彈改進而來的40N6M，主要功能是遠程反飛機，兼顧反戰術彈道導彈作戰，但由于射高限制，因此要滿足戰略反導乃至反航天器的要求，S-500還配備了一型體型更為碩大的77N6-N反導攔截彈。

40N6M非戰略反導地空導彈作為與S-500系統配套的第一型導彈，40N6M在保持40N6導彈遠程防空能力的基礎上，防空最大射程達到400千米～450千米，射高3萬米，達到S-500系統的基本作戰需求。另外，導彈在重量與外形尺寸上與40N6基本一致，滿足適裝性要求。40N6M導彈由助推級和末級兩級布局構成。助推級為固體火箭發動機，末級為姿軌控燃氣發動機直接力控制的動能撞擊殺傷與定向破片殺傷綜合攔截器，采用主動半主動雷達導引頭或雷達雙波段紅外復合導引頭。

77N6-N戰略反導攔截彈雖然40N6M導彈性能優越，但“一型導彈不能包打天下”。40N6M導彈主要功能是遠程防空兼反導、反高超音速，若再繼續擴大射高，改進的潛力不大。因此，S-500系統需要一型以戰略反導為主的反導導彈。俄陸軍現役的S-300V反導系統配備的9M82M、9M83M導彈都是以反導為主要功能的第三代導彈，這兩型導彈都采用“系列化、模塊化、標準化”的設計理念，也是目前第四代地空導彈系列普遍采用的設計理念，顯然S-500系統的新型導彈也不例外，并在此基礎上進行創新換代——即從第三代的二級構型反導導彈的非戰略反導性能躍升到第四代的三級構型的戰略反導與防天導彈性能。

據公開資料分析，這一新型導彈系列代號77N6，用于S-500系統的導彈代號77N6-N。導彈構型由“殺傷器+二級助推器+一級助推器”三級串聯構成。導彈起飛后，先后拋掉一級、二級助推器，殺傷器在其軌姿控系統的控制下，以設計的脫靶量精度接近目標，最終由激光引信或其它類型引信引爆戰斗部摧毀目標。其最大射高可達4萬米，最大射程500千米。

77N6系列導彈的這一設計理念，與美國“宙斯盾”反導系統配用的“標準”SM-3系列導彈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標準”SM-3系列導彈應用了十分復雜尖端的技術，制造成本遠高于77N6，正因如此，以色列堅決頂住美國要求其購買“標準”SM-3導彈技術的壓力，自主研發成本遠低于美國反導攔截彈的“箭”3攔截彈。美國有陸基中段反導攔截彈（GBI）、陸基末段高空區域反導系統（THAAD），再加上“標準”SM-3系列陸/?；磳到y等等，在總體上造成極大的重復投資。而俄羅斯則寄希望通過77N6系列反導攔截彈，實現總體上抗衡美國上述三大系列反導導彈的目標。

與目前風頭正健的S-400相比，S-500具備了新的作戰能力。

首先，S-500具備真正可靠的防天能力。采用傳統空氣動力控制方式的攔截彈，由于延遲時間長、響應速度慢，攔截彈在空氣稀薄的大氣層外飛行無法產生所需的空氣動力，也就無法在大氣層外有效攔截彈道導彈和高超音速飛行器等目標。但S-500系統的77N6-N攔截彈采用延遲小、響應速度快的復合控制技術，可在大氣層內及大氣層外攔截各種彈道導彈和高超音速航天器。

以火力毀傷區范圍計算，S-500的毀傷高度為10米～4萬米，距離300米～500千米，無論高度還是攔截距離（指遠界）都比S-400翻了一倍，而它的反導攔截距離大于60千米，攔截彈射高為4萬米。它可攔截目標的最大速度達到7 000米/秒（S-400只有4 800米/秒），可同時攻擊包括彈道導彈和高超音速氣動目標在內的10個臨近空間高速目標（速度20馬赫），基本能夠對付15～25馬赫飛行的最新型空天飛機，而S-400系統一次最多只能攻擊6個目標（速度不超過14馬赫）。

S-400的射高僅為2.7萬米，無法解除美國新式空天打擊兵器在臨近空間（2萬～10萬米）構成的現實威脅，而俄現有的A-135M戰略反導系統雖然射高達到8萬米，卻只能固定部署，遂行要地反導防空，況且它采用的攔截彈要用大威力常規彈頭甚至核彈頭進行“自殺式防御”，附帶傷害著實太大，因此射高達到4萬米的S-500系統便身逢其時。

其次，S-500依據機動式防空理念設計，機動速度快，對場地依賴小，操作靈活，偵察指控與火力打擊等分系統單元可快速組網，展開迅速。全系統展開時間小于5分鐘，采用先進的垂直“冷發射”技術，即導彈被高壓蒸汽彈射至30米高度后，導彈自身的發動機才開始工作，爾后按照導航信號定向飛行尋的，有效縮短了發射前的準備時間。

第三，S-500采用分布式有源相控陣雷達系統，作用距離700千米～800千米之間。通過雷達組網技術，S-500系統不僅可有效對付包括雷達反射截面積小的高超音速目標，還可提高整個系統的信息化程度和生存能力。組網后的雷達系統將數個雷達子陣進行分布式配置，通過控制子陣信號之間的相位或幅度，可使敵方反輻射導彈無法精確測定雷達發射源子陣的方位，無法準確跟蹤多個子陣輻射源。這樣一來，敵方反輻射導彈很難擊中雷達，即便個別子陣被擊中，整個雷達系統仍能正常工作。

依照俄政府頒布的《2011～2020年國家武器裝備計劃》（GPV-2020），俄軍將獲得56個S-400地空導彈營，接替S-300系統的大氣層內防空反導任務，同時為10個S-500導彈營（包括120套基本作戰單元、480枚攔截彈）準備資金，這些導彈營主要對付太空威脅，并以此為基礎建立統一的空天防御體系。另據俄羅斯《消息報》披露，俄國防部計劃采購配備?；鵖-500的大型驅逐艦，從而建立更為有效的海基防空反導體系。

除了S-500，俄軍工綜合體還奉命繼續改進A-135戰略反導系統，提高其與非戰略防空反導系統的協同作戰能力。阿舒爾別伊利透露，從蘇聯時代就開始保衛莫斯科的A-135反導系統已經嚴重落后，它所用的兩種導彈中，一種已喪失戰斗力，另一種彈頭和彈體是分開存放，戰時根本來不及發射。盡管如此，俄軍仍希望未來以S-500和改進型A-135為核心，在100米至10萬米高度逐步建立起高度上由低空、中空、高空、臨近空間，遠界上由近程、中程、遠程組成的一體化多層空天防御網，不但能對付以無人機為代表的小型低空慢速目標，還能打擊以 X-37B、X-51A為代表的臨近空間高超音速目標。

但就俄軍工產能來說，要完成如此宏大的任務實在有些困難，S-400迄今只裝備了4個營，而保衛整個俄羅斯，至少需要裝備100個營。至于S-500的生產，則需要重建一套迥異于過去的生產線。俄政治和軍事分析研究所副所長亞歷山大·赫拉姆奇欣也表示，目前S-400只裝備射程為150千米的近程攔截彈，至于規劃列裝的射程超過250千米的遠程攔截彈還沒有生產出來，更逞論可打擊太空目標的S-500系統了。俄地緣政治問題研究院院長列昂尼德·伊瓦紹夫表示，關于俄軍將在2017年裝備S-500系統的說法“很大程度上是自我安慰的宣傳活動”，因為許多相關工廠早已倒閉，技術骨干流失，那些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投入使用的機床也早過時了。

但俄羅斯《國防》雜志主編伊格爾·科羅特琴科的看法則比較積極，他認為，從已披露的消息判斷，S-500系統的未來發展呈現以下幾個趨勢：一是繼續拓展反導能力，在77N6-N導彈基礎上更換推力更強的一級助推器，甚至采用子母彈型反導殺傷器，使S-500具備中段多目標反導能力，以及高度在20萬米上下反航天目標的能力;二是建立復合型防空反導大系統，以S-500為核心，進一步集成目前在研的中程、中近程、中遠程及地空導彈武器，實現“在不同作戰距離上用不同射程的導彈打”、“對來襲的不同目標用不同功能的導彈打”的作戰目標，提高作戰經濟性;三是構建網絡化、多層次防空反導一體化作戰體系，以S-500為核心，借助先進綜合信息網、指揮控制網、作戰管理網、一體化火控網等，有機集成現役與在研的末段防御、近程與中近程、中程與中遠程、遠程與超遠程地空導彈系統，以及彈炮綜合系統、激光防空武器系統等，構成S-500防空反導作戰大系統或作戰體系;四是發展空基型和海基型S-500武器系統，目前俄空軍正在論證空射型S-500系統的可行性，其基本構想是通過構建部署在空中平臺上的S-500系統，實現空中機動巡邏，與外部信息系統、指控系統、殺傷系統深度融合，克服地面型配置的缺點，擴大防御范圍，實現對彈道導彈威脅的盡早、盡遠反導攔截。載有?；蚐-500系統的艦艇或潛艇，可以預先部署在有利于對敵方上升段彈道導彈攔截的海域或水下，實施盡早反導攔截作戰。

反導，目前廣泛是指狹義的反彈道導彈。彈道導彈一般分為戰略、戰區（戰役戰術）、戰術彈道導彈，俄羅斯習慣把反導分為戰略反導和非戰略反導兩大類，戰略反導是指反洲際彈道導彈或潛射彈道導彈，非戰略反導是指反戰役戰術彈道導彈與反戰術彈道導彈。而美國習慣于把反導分為戰略反導、戰區反導和戰術反導。外界經常把俄羅斯S-500系統與美國的THAAD系統進行比較，但由于兩者的作戰使命不同及俄美導彈制造技術途徑也不同，對兩者性能比較還需具體分析。

從作戰功能上分析，S-500系統多于THAAD系統，40N6M導彈具備末段中低層反導能力，同時兼顧遠程防空能力，而THAAD系統僅具有末段中高層反導能力。在反導射程上，二者均達到200千米，但THAAD系統的反導高度達15萬米，遠高于40N6M。從作戰、行軍的機動性分析，40N6M導彈依然配置裝藥戰斗部，確保在非直接碰撞情況下摧毀目標，而THAAD導彈為直接撞擊目標，導彈戰斗部沒有裝彈藥，加上美軍不要求其具備遠程防空功能，所以THAAD導彈遠小于40N6M導彈。此外，THAAD系統只配置一型導彈，而S-500系統陸基型還配置了一型戰略反導導彈，所以整體作戰能力遠大于前者，不過THAAD系統更加輕巧、機動性強，尤其可搭載大型運輸機進行全球應急機動部署。例如，為防御朝鮮的導彈，美國就在關島部署THAAD系統，并籌劃在韓國部署該系統。

S-500系統的40N6M導彈采用四聯裝51P6M一體化發射裝置，也可采用77P6自行式雙聯裝垂直發射裝置。其地面系統配置四型雷達，包括一型X波段有源相控陣雷達，其發現目標的距離達到600～700千米，電子系統可在幾秒鐘內探測到空中目標，并精確測量目標所處位置。THAAD系統只配置一型多功能反導雷達，更多依賴外部網絡化信息源支援反導作戰，而S-500系統則要求有更強的自身信息源同時支援防空與反導防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