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星星的同桌

王舉芳

1

地點：初二（10）班。時間：第二節課后大課間。人物：林蘇和她的新同桌王小樂。

“王小樂，你裝什么帥？耍什么酷？你以為你保持沉默就可以成為隱形人了啊。”林蘇用不屑的眼神瞥了王小樂一眼，王小樂依舊不說話，眼睛望著窗外，發呆。

“班長，我要求換同桌，我真受不了了，和一個啞巴做同桌，這不是故意讓我這個話匣子難受嗎？受不了了，我的小宇宙要爆發了！啊……”林蘇雙手抱頭，瘋狂地搖擺著，一副抓狂狀。

“林蘇，你們倆同桌挺合適的，一吵一靜，互補。”前排的戴曉杰回過頭來，一臉的幸災樂禍。她是王小樂的前同桌，曾經也被王小樂的沉默鬧得抓耳撓腮。

“去死！”林蘇抓起一本書，扔向戴曉杰，戴曉杰正欲還擊，上課的鈴聲響了。班主任拿著一疊試卷走進了教室，念完成績，班主任點了王小樂的名字，王小樂站起來，低著頭，像一株失水的植物，蔫搭著腦袋。

“王小樂，這次測試你是倒數第二，什么原因啊？你可一直是中上游的學生啊，說說，什么原因？”班主任一連問了幾次后，王小樂聲音低低地說：“學不進去。”再也不說話，頭低得更低了。

“王小樂，你可得搞好你的學習啊，你奶奶和你父親對你期望很大，你要懂得他們的一片苦心啊，好了，你坐下吧，同學們，現在開始學習新課文，打開課本第60頁……”

林蘇望著王小樂，陽光正好照在他的臉上，林蘇真切地看到王小樂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

2

學校組織郊游，是郊區的一座小山，爬到半山腰，有一段路緊貼在石壁上，特別陡峭，窄窄的，同學們只好按順序排開。林蘇小心翼翼地行走著，望著腳下深深的懸崖，一顆心撲撲地跳，她感覺一陣眩暈，眼前一黑，幾乎摔倒。

“王小樂，你扶一下林蘇，她恐高。”戴曉杰喊走在林蘇身后的王小樂。王小樂面無表情，像沒聽見戴曉杰的話一樣，跟在林蘇身后，林蘇慢，他慢，林蘇蹲下，他杵在那里，眼睛望著深深的懸崖。走走停停，總算走出了那段陡峭的山路。

“王小樂，你扶我一下會死啊？”林蘇一臉怒氣地望著王小樂。王小樂不言語，正巧此時老師讓休息，王小樂獨自默默爬到一個陡峭的石頭上，坐在上面，一會兒望望天，一會兒望望深深的懸崖，面無表情。

戴曉杰和林蘇找一塊平整的石頭坐下來，戴曉杰小聲對林蘇說：“林蘇，你知道王小樂家的事嗎？”林蘇搖搖頭。

戴曉杰把嘴巴湊到林蘇耳朵上，嘰里咕嚕說了一通，林蘇的嘴巴越張越大，禁不住失聲道：“啊？這是真的嗎？”戴曉杰做出一個“噓”的表情，林蘇伸了一下舌頭，悄聲問戴曉杰：“這是真的嗎？”戴曉杰使勁點點頭：“千真萬確的事，我絕不謊報軍情。”

林蘇和戴曉杰的目光一起望向王小樂，王小樂坐在石頭上，靜止得像座雕塑。

林蘇在心底輕輕地問王小樂：“王小樂，你真的是來自星星的孩子嗎？”

3

“王小樂，你的信！”班主任舉著一封信示意王小樂過去拿。王小樂神情一恍惚，遲疑了一下，向講臺走去。下課后，林蘇湊到王小樂跟前說：“王小樂，真羨慕你，信息時代，能收到一封信，多么難得啊。”王小樂輕描淡寫地看了林蘇一眼，沒說話，拿著那封信，向教室外走去。

林蘇透過窗戶左右張望著王小樂，戴曉杰也歪著腦袋看著，王小樂拆開了信封，拿出信展開，看完，折起，又展開看了一遍，然后慢慢地折起，裝進信封里。

此后，幾乎每個星期，王小樂都能收到一封信。他拆信的時候總是避開別人，沒人知道信的內容是什么。那天，林蘇發現王小樂居然笑了，說：“王小樂，是誰給你寫的信啊，瞧你心花怒放的樣兒，是不是哪個美女給你寫的情書啊？”王小樂使勁白了林蘇一眼，牙縫里擠出兩個字：“無聊！”

王小樂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了，課間的時候開始主動和同學一起討論問題或者嬉鬧了，戴曉杰對林蘇說：“那些信里寫的什么呢？信被仙女施了魔法嗎？外星人王小樂居然變回地球人了。”

林蘇望著王小樂，輕輕地說：“是啊，信里有顆天使的心，王小樂一定讀懂了。”

4

“林蘇，我要感謝你，你說我該怎么謝你呢？”王小樂笑嘻嘻地望著林蘇說。

“這是唱的哪出戲啊？”林蘇一臉驚訝地望著王小樂。

“林蘇，你不要裝了，我知道，那些信都是你寫的，我偷偷比對過筆跡了，雖然你刻意模仿另一種筆跡，但有些字還是一眼就能辨認出是你寫的。我是真心謝謝你。”王小樂說得很認真很莊重。

“得，我到底還是演砸了，我交代，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冒充你爸爸給你寫信，但是看你整天不高興的樣子，我很著急，著急找不到方法幫助你。后來我就想：在信息高度發達的今天，捧一封親人的信靜靜地閱讀，該是多么溫暖而幸福的事。開始我擔心你不會接受，或者會把信撕掉，但我想即使那樣也沒關系，每個人都有柔軟的部分，我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來讓你接受這份關懷，而且我相信這份關懷會慢慢融化你心里的堅冰。”林蘇一臉的真誠。

原來，王小樂3歲時，母親就離家出走，一去無消息。父親常年在外打工，把他放在爺爺奶奶家，給他的只是物質上的滿足。沒有人與他溝通、理解他的內心世界，于是，他漸漸封閉了自己，一個人孤獨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蘇給他的這份特殊的愛如同陽光雨露，讓王小樂慢慢感受到了親情和被關愛，并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即使你來自星星，我們也會讓你感受到集體的力量和溫暖。”同學們都把手伸向王小樂。王小樂笑了，笑著笑著，笑出了滿眼淚花。

蘭明芳摘自《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