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風(fēng)中的旗幟

葉萬安

1

若要評選H中最無聊的一件事，每周一的升旗儀式票數(shù)絕對位居榜首。

那天又是星期一，我看著國旗一點點升起，眼皮差點就要合起來了。這時，站在我身后的同桌阿歡突然推了推我的胳膊，嚇得我打了一個激靈。

我回過頭。阿歡湊上來，說：“阿丸，你看，那個女旗手長得蠻好看的。”

“哪個？”其實我并沒有興趣知道。

阿歡用手指了指：“就是那個，斜劉海的。我覺得她……挺特別的。”

從那天起，阿歡便每天都期待著星期一的到來。

就這樣，每個星期一的升旗儀式，在阿歡眼里都變成了一件充滿意義的事。升旗時，阿歡還會跟我分享他的發(fā)現(xiàn)，比如阿丸，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馬尾高了一點？這樣看起來似乎更有氣質(zhì)的說；她昨晚是不是沒睡好啊，不然今天怎么好像沒什么精神的樣子？

阿歡總是孜孜不倦地觀察、分析著斜劉海女生的一切，我看著阿歡樂此不疲的樣子，對他說：“跟她要名字和QQ號碼，或者直接告白，這樣不是更加快捷有效嗎？”

阿歡看了我一眼，一副嫌棄的表情：“你怎么那么俗啊？”我只得以白眼回應(yīng)。

2

后來有一天，一個男旗手突然退出了旗隊——估計是不想被訓(xùn)練耽誤學(xué)習(xí)時間吧。旗隊不得不再招募一個男旗手。阿歡知道后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他向班長要了報名表，像填賣身契一樣認真地寫完了報名表上每個空白的位置。

等待面試的三天里，阿歡一有空就練習(xí)抬頭挺胸和踏步，甚至在去食堂或者回宿舍的路上，阿歡也會不知不覺踏起步來。三天后，阿歡面試旗手。他怎么也想不到面試他的正好就是斜劉海女生。女生看了阿歡的報名表，說：“看來你對旗手這個職位很感興趣呢。”阿歡突然變得不會說話了，只會一邊傻笑一邊對著女生點頭。可是女生接下來的一句話，幾乎要把阿歡的心撕裂。

她指著阿歡的報名表里“身高”那一欄，說：“可是，我們對男旗手的要求是一米七五以上哦。”真可惜，阿歡只有一米七四。他想說，其實穿上鞋子就差不多了啊。但在斜劉海女生面前，阿歡怎么可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3

沒想到，旗隊剛剛招募到新的男旗手，雨季就來了。下雨天不用升旗，這大概是H中學(xué)子們對雨天唯一感到慶幸的事。但對阿歡來說，卻不然。

看著阿歡悶悶不樂的樣子，我給他看了一首詩，是鄭愁予的《錯誤》。

詩的最后兩句是：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作為一個文藝青年，我覺得這種慰藉勝過一切“天涯何處無芳草”之類的話，想不到阿歡看完后用一副嫌棄的表情看著我說：“你真俗。”

我差點吐血身亡。

阿歡又說：“我知道她的名字了。”

我以白眼回應(yīng)：“還說我俗？你也好意思。”

阿歡卻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原來，在斜劉海女生拒絕了阿歡的面試后，她主動伸出手對阿歡說：“我叫謝文婷，希望你能繼續(xù)支持旗隊的工作。”

盡管是客套話，但阿歡還是感動不已，他伸出手握著斜劉海女生的手：“Seventeen？哈哈，我叫何歡，你叫我阿歡就好。”

阿歡一臉花癡的表情對我說：“阿丸，你說，我們這樣是不是也算牽過手了呢？”

我想翻白眼已經(jīng)無法表達我對這個家伙的鄙視了。

4

后來天空終于放晴了。一個星期天的晚上，我和阿歡逃掉自習(xí)課，偷偷溜到了操場。

到了旗桿下，阿歡把國旗降落下來，我站在一旁四處張望，給阿歡望風(fēng)……

第二天是星期一，天氣晴朗，升旗儀式照常舉行。七點整，太陽從天邊的云翳跳出來，激昂的國歌聲準(zhǔn)時響起，國旗隨著伴奏徐徐升起，阿歡一反往常地沒有唱歌，而是緊緊地盯著國旗。

國歌聲結(jié)束，國旗同時到達了頂部。鮮艷的旗幟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突然，有個學(xué)生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指著國旗和身邊的同學(xué)們小聲討論起來。不一會兒，參與討論的人越來越多，臺上講話的領(lǐng)導(dǎo)不斷警告也無濟于事。終于，在明媚的陽光下，他們看清了國旗上的字。人群中爆發(fā)出陣陣驚呼。

國旗上有一行棕紅色的字：“17，IU”。

陽光足夠燦爛，把棕紅色的字和鮮紅的背景恰到好處地區(qū)分了開來。阿歡得意地笑了笑。這時我看見斜劉海女生悄悄地低下了頭。

5

這件事讓領(lǐng)導(dǎo)們很尷尬，校長還開會說希望在國旗上寫字的學(xué)生敢做敢當(dāng)，自覺站出來承認錯誤。阿歡當(dāng)然不會笨到這種地步，他把斜劉海女生的名字用“17”代替，便是為了保護女生免于議論。

我對阿歡說：“告白又不留姓名，你以為自己是雷鋒啊！”

阿歡卻一臉淡然：“我的目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啦。”

“不然是怎樣？不就是告白希望她可以跟你在一起嗎？”我不服。

阿歡卻又是一臉嫌棄的表情：“你真俗。”

我目瞪口呆，突然覺得阿歡才是真正的文藝青年。

后來你猜發(fā)生了什么事？什么也沒有發(fā)生。H中每個星期一，只要不下雨便照常升旗。只不過，后來又有一個男旗手辭職了。那是第二學(xué)期的事。那時候?qū)W校剛剛組織完學(xué)生體檢，阿歡的身高是一米七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