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而向上的風

【烏拉圭】愛德華多·加萊亞諾

它是最古老的樹。從恐龍時代起它就活在這世界上了。

據說它的葉子能預防哮喘、治療頭痛、緩解上了年紀以后的小毛病。

人們還說，銀杏是對抗壞記性的最佳藥方。這一點確實得到了證實。當原子彈把廣島變成黑暗的荒漠時，一棵古老的銀杏樹也在爆炸中心不遠處倒下了。就像它守護的佛廟一樣，這棵樹也被燒毀了。三年后，有人發現木炭上露出了一點兒綠色的光亮。已經死去的樹干上抽出了新芽。這棵樹復活了，它張開臂膀，枝繁葉茂。

這位屠殺中的幸存者仍舊佇立在那里。為了讓人們知道。

根據一些古老的傳說，生命之樹是倒著生長的。樹干樹枝朝下，樹根朝上。樹冠埋進土里，樹根望向天空。生命之樹獻出的不是果實，而是本源。它不把最私密、最脆弱的部位藏在地下，而是冒險把它暴露在外：它把自己赤裸的根交給了天下的風。

“這就是生活。”生命之樹說。

它們看起來靜止不動，其實卻在呼吸、運動著尋找光源。

它們也會說話。我們對此知之甚少，但至少有一點已被證實，當一棵樹遭到砍伐或損害時，它會排出有毒物質，并向附近的樹發出警報。樹語在空中穿行：“危險”“當心”。于是，附近的樹也會排出有毒物質以便自衛。

也許，從最初的樹木拔地而起并繁衍生息時起便是如此，森林曾經那么廣袤，傳說那時一只松鼠在樹枝間穿梭就能繞地球一周。如今，在荒漠與荒漠之間，那些幸存下來的樹依舊延續著鄰里和睦的古老傳統。

當天氣懷有敵意、天空一片漆黑、每天都是嚴寒與暴風雨時，剛出生的苜蓿就靜靜地等待。那些害羞的嫩芽開始入眠，不管壞天氣持續多久，它們都在睡眠中得以存活。

終于，太陽出來了，天空變藍了，土地也變暖和了。這時，苜蓿睡醒了。于是，就在那時，苜蓿開始生長。它長得那么快，以至于你能看出它的生長，它被其根部向上推動，那是一股并非來自空氣中的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