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君(廣東省粵東商貿技工學校 廣東 梅州 514031)
《儒林外史》的諷刺藝術
陳一君
(廣東省粵東商貿技工學校廣東 梅州 514031)
《儒林外史》在中國文學史上稱得上是古典文學中的第一部長篇諷刺小說。它以其描繪封建時代儒林群丑的獨特視角,運用嫻熟的諷刺藝術,對封建統治階級用以禁錮人們思想的八股取士科舉制度進行了辛辣的嘲諷。
《儒林外史》;諷刺藝術;寫實手法
《儒林外史》是中國古典文學中第一部長篇諷刺小說,以其獨創的諷刺藝術,贏得了讀者的喜愛,占據了中國文學的一席之地。本文試就《儒林外史》的諷刺藝術進行挖掘。
《儒林外史》思想方面受人重視的雖然向來是它對丑惡現實的諷刺和批判,“但是誰也不會否認在這個喜劇中存在著理想”①。因為否定性的批判后面正透露出作者肯定性的追求。不僅如此,在那個科舉制度的黑暗王國和功名富貴的人間地獄里,作者獨立蒼穹,前望古賢,后盼來者,以美言頌筆描寫了一批善良正直清高的正面形象和閃耀著理想光彩的人物,較為完整地體現了作者的社會改造理想。作者正是通過現實與虛幻的矛盾突出社會的黑暗與腐朽。
(一)對現實與虛幻的描寫是雙向的
《儒林外史》對現實與虛幻的描寫是雙向的。這個雙向,一個指向現實,即向傳統的思想武庫尋找醫治現世的良方;一個指向虛幻,即與現實決裂而且向傳統挑戰的迷茫。“文行出處”,厭棄“功名富貴”是《儒林外史》中正面人物的基本品質。他們奉行“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作品開宗明義就寫了一個王冕,他刻苦自學,他不求官爵,不事權貴,賣畫過活。其意在“借名流隱括全文”,猶在讀者面前豎起一面明鏡,這面鏡子也就是作者向傳統的思想武庫尋找醫治現世的良方,書中那些接踵而至的人物,一個個在王冕這面鏡子面前原形畢露。作者生活的年代正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萌芽時期,自由、平等、個性解放的民主觀念,影響著作者自覺不自覺地使筆下的某些人物閃射出近代民主思想的光輝。杜少卿既是一個有著古儒者們追求的文學新人,又是一個玩世不恭、毀家自窮、詩酒自誤的“新溯人物”。杜少卿身上的自虐色彩,就是一個覺悟了卻在現實中處處碰壁而渾不知未來的路在何方的先知先覺者們的深沉痛苦體現。
《儒林外史》中,作者還刻畫了一群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市井平民。這些人遠離科場名利、不受功名富貴污染,他們既有像修樂器的倪老爹、看墳的鄒甫、開小米店的卜老爹等保持著初民古老傳統道德,未受市儈封建主義污染的勞動人民形象,又有像李遐年、蓋貢、荊元等在更高層次上自覺抵制污染,掙脫封建文化束縛的知識分子形象。
正是作者對現實與虛幻的描寫上的矛盾,凸顯了當時社會的黑暗與腐朽,也是作者在為知識分子尋找出路。作者似乎已經找到了第三條路。知識,已經不是爭功名的利器,而是生活本來的真諦,這就已經跨越了封建文化意識和儒家傳統道德的藩籬。
(二)對儒林中可笑可惡情態的描繪是客觀的
魯迅在《什么是“諷刺”?》中所說的:“它所寫的事情是公然的,也是常見的,平時是誰都不足為奇的,而且自然是誰都毫不注意的。不過事情在那時卻已經是不合理,可笑,可鄙,甚而至于可惡。但這么行下來了,習慣了,雖在大庭廣眾之間,誰也不覺得奇怪;現在給它特別一提,就動人。”②《儒林外史》中的人物形象在當時現實生活中都能找到活生生的原型,那些人情世態也都是當時社會上司空見慣的,只不過作者將它們加以集中提煉,以客觀的態度去描摹,不評判,真實地、生動地再現儒林中可笑、可惡的情態。
作品雖然以揭露科舉制度對人的靈魂的腐蝕,使人墜入罪惡的深淵為主要任務,但在處理人物形象上,作者奉行“可恨之人必有可伶之處”,在真實、集中概括、客觀地諷刺人物時,又不忘把人物的許多正面的東西展現出來,讓讀者更真實的體會到人物形象的可恨、可笑與可伶。
《儒林外史》真實地再現了一代儒林生存的真相,馬二先生,一個被科舉制度弄得不知所以的受害者,卻無比堅信科舉乃天經地義的人生頭等大事。范進,一個年年參加科考,歷經幾十載的,卻一再落第,當窮其一生而高中之時,竟喜極而瘋。王玉輝,把鼓勵女兒殉情,當做青史留名的“好題目”,又在女兒死后悲悼落淚而不得已外出。高爾基說過:“藝術的目的是夸大美好的東西,使它更加美好;夸大壞的——仇視人和丑化人的東西,使它引起厭惡,激發為的決心。來消滅那庸俗貪婪的小市民習氣所退成的生活中可恥的卑齷齪。”③《儒林外史》通過冷靜的描述,極盡可能的夸大,在寫實與夸張之間的強烈反差就會使人一看便知是無稽之談,充分顯示了科舉制度對知識分子的荼毒。
(一)運用細節描寫突出人物可笑可鄙之處
《儒林外史》的嚴監生之死,就是一個典型的細節描寫凸顯人物的可笑可鄙的實例。富有而慳吝成性是嚴監生極具特色的個性,臨死前“伸著兩個指頭”遲遲不能咽氣,這一細節描寫可以說是一個極具戲劇性的夸張,但它形象生動地揭示了人物愛財如命,刻畫了他代表的封建社會保守的封建小農經濟。
范進的岳父胡屠父,是一個喜劇性的市井之徒,作品通過范進中舉前后胡屠父的獨特的細節描寫,突出了這個人前倨后恭的庸俗勢利、粗魯無禮特點,一倨一恭盡顯喜劇效果。
“范進不看(報帖)便罷,看過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兩手拍了一下,笑了一聲,道:‘噫!好了,我中了!’說著往后一交跌倒,牙關咬緊,不省人事。……又拍著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一腳踹在塘里,掙起來,頭發都跌散了,兩手黃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作者沉靜地描繪著范進喜極而瘋的過程,把讀者帶進喜劇里卻又把讀者置身于濃濃的悲劇中。
《儒林外史》中類似這樣的情節不勝枚舉,他們都是通過精彩描寫來展現人物的可笑可悲之處。
(二)以寫實手法譏諷世態人心
《儒林外史》的寫實手法雖冷靜、平實,但行文極具分寸感,描繪了世態人心。作品通過人物自身的言行來塑造性格,作者的寫作目的隱藏在人物的言行舉止中,這種通過人物活動“直書其事,不加斷語”展示客觀、真實的現實世界的手法,正如魯迅先生曾說“無一貶詞,而情偽畢露”④。作品完全是事件場景的客觀描述,通過細節描寫指向人物的內心世界。如周進從“哭了又哭”到“說說笑笑”,把一個對科舉抱有幻想而又備受壓抑、苦苦掙扎的老書生形象活靈活現地刻畫出來了,這細節描寫反映了人物內心世界的微妙變化,前后一對比諷刺效果自然呈現。
(一)善于運用白描手法勾勒活靈活現的諷刺畫面
《儒林外史》中作者“直書興事,不加斷語”時往往采用“白描”的手法,只淡淡幾筆便構成了活靈活現的諷刺畫面。這種不以情節的曲折和矛盾的激烈取勝,而是以人物的細節刻畫見長的筆法,使人物形象躍然紙上。冷靜而客觀地展現人物言行,讓人物自我暴露,其中對范進中舉后“瘋”態的描寫,就是明顯一例。初聽喜訊,只以為是嘲弄他,“只裝不聽見,低著頭往前走,”央求鄰居“莫誤了我賣雞”。科場困頓而至貧窮潦倒,令人難堪的奚落也無法激起心中的漣漪。當他看到“已經升掛起來”的報帖時,看了一遍,又念一遍。那種沉醉的神情,包含著多么復雜的心理活動。接著,“自己把兩手拍了一下,笑了一聲,道:‘噫!好了!我中了!’說著,往后一交跌倒,牙關咬緊,不省人事”。灌了幾口水,“爬將起來,又拍著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隨后,往門外飛跑,掉在泥塘里,“掙起來”繼續“拍著笑著”跑著。他發瘋了。最后,他“在一個廟門口站著,散著頭發,滿臉污泥,鞋都跑掉了一只,兀自拍著掌,口里叫道:‘中了!中了!’”作者冷靜而細膩的筆鋒以白描的手法,通過個性化的語言和行動,把一個醉心科舉的腐儒深刻而委婉,活活勾畫出來。真是雖無一貶詞,卻讓人在啞然失笑之時,深悟人物之可憐、可悲、可鄙。作品不露聲色、不著筆墨地從一個可笑又可悲的人物身上讓讀者看清了八股取士的科舉制度的罪惡和整個封建社會制度的腐朽,諷刺力量平淡地流入讀者心中而爆發在腦海里,從而使諷刺更加深刻感人。
(二)善于運用精彩的動作描寫增強諷刺魅力
文學作品中,人物行動描寫是塑造人物的主要手段。吳敬梓塑造范進的性格時,就安排了一個“發瘋”這一情節,全是寫范進怎樣“發瘋”,從動作上描寫出喜極而瘋的全過程。書中的一看、一念、一拍、一笑、一跌、一咬、一爬、一跑,這些動作描寫,就把范進狂喜而瘋的情景突現出來,寫足了范進的瘋勁。作者正是通過對范進發瘋的全過程的動作描寫,把他可笑可悲的性格展現在讀者面前,冷靜地揭示了封建科舉制度對人的毒害。所以,茅盾說:“人物的性格必須通過行動來表現。”又說:“既然人物的行動(作品的情節)是表現人物性格的主要手段,那么,人物性格是不是典型的,也就要取決于這些行動的有沒有典型性。作者支使人物行動的時候,就要盡量剔除那些雖然生動,有趣,但并不能表現典型性格的情節?”⑤嚴監生監死前的一“伸”,而定格在世界文學名著人物畫廊中吝嗇鬼的典型上。胡屠戶的一攥、一舒、一縮、一揣,就像孔乙己的“偷、摸、爬、竊”一樣,一個見錢眼開、虛偽做作的市儈小人的丑態就躍然紙上。
《儒林外史》的諷刺藝術是非常高明的,它冷靜而客觀描寫,諷刺卻在對比、描寫中展現。嘻笑怒罵,卻殊少個人恩怨式的謾罵;極盡諷刺之能事,卻冷靜而客觀,引人發笑,或令人切齒,卻又無不尖銳深刻讓人深思。《儒林外史》真不愧“諷刺之書”的稱譽。
注釋:
①謝德林.果戈理與戲劇[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
②魯迅.什么是諷刺[A].且介亭雜文二集[C].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
③高爾基.論藝術[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8.
④魯迅.中國小說史略[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5.
⑤矛盾,老舍等.關于藝術的技巧[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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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0125(2015)05-0262-02
陳一君(1973-),女,漢族,籍貫:廣東省梅州市,所在院校:廣東省粵東商貿技工學校,學歷:本科,職稱:中教二級,研究方向:文學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