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洪水泉清真寺雕刻裝飾藝術的造型特征

李懿?劉益華

摘 要：磚雕和木雕是洪水泉清真寺裝飾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國清真寺建筑裝飾中不多見的，其豐富的內容題材、運動感、力量感的表現，生動多變的線條運用，不僅穆斯林民族藝術審美的表現，更是各民族智慧的結晶，也突顯了中國式的民族裝飾藝術精神。

關鍵詞：磚雕；木雕；多民族文化融合；中國民族藝術精神

項目信息：青海師范大學本科生科技創新項目（QHNUXSKJ2014-022）《洪水泉清真寺磚雕藝術研究》終期成果

一座古老的建筑，往往就是一部民間的文化史和生活史。清真寺，是伊斯蘭教穆斯林禮拜的地方，我國目前的清真寺大多數為元代以后，明、清以來的建筑。明代清真寺，在布局、裝飾等方面已經形成中國特點；清代伊斯蘭教建筑發展到高峰時期，清真寺嚴格以宗教信仰為基礎、吸收地域文化，建筑結構多采用中國傳統廟宇建筑風格，逐漸形成了中國清真寺獨特的建筑形制。

洪水泉清真寺地處青海省東部平安縣西南，距離西寧30多公里的洪水泉村。其布局、建筑參照我國古典漢式廟宇風格而建，寺內裝飾設計獨特，尤以磚雕、木雕圖案最為優美。

磚雕和木雕，是洪水泉清真寺裝飾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具有教化、裝飾、紀念等功能，磚雕和木雕在西北地區清真寺裝飾中十分流行，是西北地區清真寺裝飾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元素。從洪水泉清真寺中的磚雕和木雕實物看，主要存在于建筑的裝飾之上，其表現內容廣泛，涉及到宗教教義、社會生活、當地民俗以及其他民族思想對其影響等各個方面。題材在保持伊斯蘭裝飾圖案的基礎上吸收了中國傳統雕刻題材的內容，還形成自己的特色。洪水泉清真寺的裝飾整體歸納主要包括有以下幾個方面：1.有關伊斯蘭教教義的《古蘭經》、阿拉伯文書法；2. 受中國傳統文化思想影響的反映倫理道德；3. 受當地少數民族文化影響的；這些題材，表達了青海當地伊斯蘭民族在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及其他兄弟少數民族特有審美情趣影響下，形成的獨特觀念意識，反映出了本區域伊斯蘭人的人生觀、道德觀、宗教觀、藝術觀和民俗信仰等等。內容包括琴棋書畫、飛禽走獸、花卉植物、博古器物等所雕刻出的圖案通過諧音、寓意和特定的符號，表現出濃厚的伊斯蘭人民生活情趣和民俗意蘊。在中國清真寺建筑裝飾中并不多見，是宗教和諧、民族團結的象征，也是各民族智慧的結晶，這些雕刻內容對研究當時河湟地區的社會經濟狀況、少數民俗文化及藝術發展具有極高的參考價值。以下將從裝飾角度對洪水泉清真寺磚雕和木雕裝飾藝術談一些粗淺的認識。

1 洪水泉清真寺裝飾藝術以線造型突顯中國藝術之精神

自戰國晚期出現畫像磚、畫像石作為建筑的裝飾雕刻伊始，經過西漢、東漢時期達到鼎盛，絕大多數漢畫像磚、畫像石是以浮雕或半浮雕形式存在；木雕作為建筑裝飾這一藝術表現形式也是歷史悠久。隨時代發展磚雕和木雕藝術裝飾手法逐漸分布于我國的陜西、山西、山東、河南、四川、江蘇等地，青海洪水泉清真寺的磚雕和木雕裝飾無論是從數量、形制、畫幅形式， 還是從題材內容、表現手法等方面，注重三度空間的表現，追求繪畫的視覺效果，尤其是以線為主吸收國外以及中國其他朝代的淺浮雕藝術注重了它的繪畫性特征，更符合中國藝術之精神。洪水泉清真寺磚雕和木雕從雕刻技術上看手法豐富多樣，主要包括陰線刻與陽線刻、淺浮雕、高浮雕等。洪水泉清真寺中大量運用各類藤蔓植物的枝、葉與球果組合圖案，設計出各式花環、花結等華麗繁復而獨特的藝術圖案，這些阿拉伯風格的圖案雕刻，將陰線刻與陽線刻于磚或木上，這些圖像線條呈凹凸兩種面貌，這些線條簡練流暢，表現形象概括生動；也有淺浮雕形式的圖案采用線面結合的方式，在物象大的體面上以線條刻畫細部，從而加強了形象的生動性表現。在洪水泉清真寺內山門房脊頂、花脊、山門兩側的八扇屏，嵌有“鳳尾挑梁”、 “龍鳳呈祥”、 老鼠偷葡萄”、“麒麟伴蒼松”等雕刻圖案，為典型的傳統高浮雕單層磚雕工，還有部分高浮雕形式畫像磚的造型具有較強的體積感和空間感，既有北方磚雕的雄渾厚實，又不失枝葉的柔曼生動。

從洪水泉清真寺內雕刻裝飾的以上雕刻技法可以看出，注重線條在淺浮雕造型中的運用是本寺裝飾雕刻藝術的主要特征之一。線條的運用始終占據重要地位，在強調簡練概括的體塊同時巧妙運用了中國傳統藝術中最具代表性的繪畫語言——線條。邦克樓塔身的窗欞和門扇上布滿了雕刻精致的木雕，底層東面兩側的墻面上“貓躍蝶舞”、“兔守白菜”的圖案，西側墻面上“梅蘭竹菊”圖案的線條流暢精準，雕刻飽滿圓和，所雕之物玲瓏剔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讓人觀之，如身臨其境，如夢如幻，心馳神往。對于不同的物象使用不同質感的線條，有時線條粗放，有時線條精細，并使這種粗細多變的線條與材質的自然肌理有機結合起來，從而達到畫面遠近虛實多變的藝術效果。建造者們利用阿拉伯文字和幾何圖案、植物圖案、動物圖案等元素創造出了洪水泉清真寺內具有平面性、抽象性、對稱性、連續性等特點的精致、復雜的磚雕和木雕裝飾圖形，形成了獨特的中國式伊斯蘭寺院裝飾藝術。

2 洪水泉清真寺裝飾藝術強烈的形式感突顯伊斯蘭民族精神

與中國傳統文化相似伊斯蘭文化的背后，含蘊著玄奧的、神秘的哲學或宗教觀念。伊斯蘭教正統教派反對偶像，禁止在雕刻繪畫中表現生物，基本原則是不用動物圖案，中國大多數清真寺都遵循這一原則，常使用卷草花卉等圖案進行裝飾。洪水泉清真寺內裝飾雕刻嚴格遵守了《古蘭經》中不允許崇拜偶像的規定。但在寺中有一定數量的動物圖案出現，這些動物形象大多都處于強烈的動感狀態，寺院內明間、次間、稍間裙板上木雕圖案有“五蝠捧壽”等；照壁正面方框內雕的“麟鳳合抱”圖案；大殿前檐圈口牙子上嵌有巨型木雕“二龍戲珠”和“龍戲鳳”的圖案，在檐柱與內柱連接木料上雕刻著“龍虎”圖案，這在我國清真寺的建筑中極為罕見的。這顯然有悖于伊斯蘭教義內容，之所以出現這種裝飾狀態，究其原因，與青海當時民族雜居，各民族文化相互滲透、相互影響形成多元文化格局有很大關系。

由此可見，洪水泉清真寺的裝飾藝術的造型強調了對植物和動物的動態表現，以鮮明的身體動作語言和植物生長規律來加強畫面的生動情節表現，這些圖案動態粗獷奔放而富有韻律。在藝術處理手法上，工匠們將各種線條、多角形、螺旋形、環形、橢圓形、立方體、圓錐體等圖案加以混合運用，創造出各種新的藝術造型；將所雕刻物像通過藝術的簡化概括、舍棄繁雜部分、突出個性特征，圣龕邊緣，雕有卷草花紋； 圣龕頂尖拱上部雕碩大圖案，圖案內滿雕卷草花卉，與圣龕邊緣花紋相接，形成藝術造型簡約而結構嚴謹的圖案形象。洪水泉清真寺門前水磨青磚百花圖照壁，整齊有序地雕刻著255朵形態各異、造型精美的花卉，以菱形四方聯排列開來，正面全部用六角形繡球式的花瓣雕成，照壁中心雕刻的六方連續的錦緞式幾何紋樣，紋樣整體規整統一， 富有秩序感，充分體現了當地穆斯林群眾濃厚的生活情趣和積極向上的進取精神，每一花朵以圓形表現，圓形表示不可分割，體現了象征著真主獨一無二、完美無缺；花朵周圍的菱形四方形其四條邊象征著四季、四方、四種美德等神學思想，完全體現了伊斯蘭教的教義思想。

洪水泉清真寺裝飾藝術盡管由于當時社會經濟發展等原因在繼承了前代藝術裝飾性特征的同時趨向寫實的形象圖案，但總體風格還是以簡練的造型、自由的構圖、平面化的空間處理、生動流暢的線條等映射出了穆斯林磚雕、木雕藝術的裝飾性；體現了當地人民關注現實生活以及工匠寫實高超的技能。

3 圖案的裝飾性、構成性特征突顯多文化藝術交融之精神

裝飾圖形在伊斯蘭藝術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由于裝飾性、構成性是現代藝術不可或缺的要素。藝術造型的裝飾性表現在我國美術發展中歷來受到重視，可以說裝飾性風格是與中國美術的發展密不可分的。洪水泉清真寺裝飾藝術表現的重點在于生動傳神，造型強調簡練、夸張，強調動物瞬間的動態特征；紋樣的線條多采用S 型波線、拋物線、螺旋線等穿插纏繞，點、線、面的合理安排，使畫面具有很強的構成特征，即使繁復到無可附加的程度但仍能保持圖案清晰的結構脈絡，體現了阿拉伯裝飾藝術的精神。

青海是中國穆斯林人口較多地區之一，清真寺遍布全省城鄉各地，在東部穆斯林各族聚居區內，每個村莊幾乎都有清真寺。歷史上此地區，羌、匈奴、鮮卑、吐蕃、回鶻、黨項、蒙古等民族群繁衍生息，各民族與各種宗教和諧共存；加上統治者的寬松政策，整個社會經濟發展，人民安居樂業，呈現出積極、向上的精神面貌。成就了洪水清清真寺裝飾藝術和其他宗教建筑裝飾藝術的吸收、借鑒，裝飾題材、內容、布局講究對稱、呼應、疏密、虛實、明暗、剛柔，明顯融合了漢、回、藏等民族的藝術特點，有很強的立體感、空間感、節奏感。造型生動、構圖合理，古樸、粗獷中透著典雅，表現出具有強烈韻律感、力量感的多元裝飾風格，充分體現了青海穆斯林人民對現實生活的熱愛及民族精神和民族意志。

以磚雕、木雕為代表的洪水泉清真寺裝飾藝術獨特的魅力還體現在物象的形體塑造上。大殿的隔扇條環板上分別刻有象征佛教和道教用具的圖案，由法輪、寶傘、金魚（雙魚）、寶瓶（貫）、蓮花、法螺、盤長、白蓋八種象征吉祥的器物組成的“吉祥八寶”等圖案；前后橫楣還有“梅蘭竹菊”“榴開百子”“暗八仙”等木雕圖案，可見佛道文化已融匯于伊斯蘭宗教建筑藝術之中。這些其他宗教和漢族世俗文化的圖案在造型、構圖上重視大與小、繁與簡、動與靜等對比手法。畫面中的主體物按比例通常略大于次要山石、樹木等形象。這種形體的夸張一方面強調了畫面的主次關系，同時也自然地體現出畫面布局簡繁映照關系。

幾何紋、植物紋和阿拉伯文字紋在伊斯蘭的裝飾中可謂隨處可見。在洪水泉雕刻裝飾中， 葡萄葉、棕櫚葉、阿拉伯文字等題材也有多次出現，在布局、節奏等藝術元素的組合關系上， 呈現出和諧統一的韻律美，紋樣結構上的繁復與內容、裝飾手法上的單純相互抵消， 營造出了靜穆、莊嚴、崇高的情感氛圍 。所雕刻物象的造型大多采用剪影造型手法，無論是動物、花草、還是幾何紋多以平面化剪影也出現效果出現，剪影效果的結構造型不僅使畫面具有了強烈的構成感，同時在細部刻畫上又因粗細多變的線條的運用加強了形體與動態特征；將幾何紋飾逐一錯開， 重疊，使紋樣呈現出造型極度復雜、繁茂的面貌，這種紋飾線的結構在整個造型中延續不斷， 這種獨特“ 阿拉伯式花紋”的裝飾在整個寺廟裝飾中頻繁出現可以說是洪水泉清真寺裝飾雕刻的又一精髓體現。

總之，洪水泉清真寺雕刻裝飾藝術無論是在構圖上，還是在物象的造型上，都力求以簡約的形象刻畫；以點、線、面和諧經營賦予畫面以裝飾性、構成性。， 作為與宗教有著密切聯系的多種文化的藝術結晶，突顯了現代造型藝術之精神，值得我們借鑒和研究。洪水泉清真寺也是漢、藏、回各族人民相濡以沫、團結進取的歷史見證。

參考文獻

[1] 劉致平.中國伊斯蘭教建筑[M].新疆人民出版社，1985.8

[2]秦惠彬.伊斯蘭文明[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2000.8.

[3] 楊永昌.漫談清真寺[M].寧夏人民出版社，1981.8

[4]常青.西域文明與華夏建筑的變遷[M].湖南教育出版社，1992.

作者簡介

李懿（1976-），男，陜西渭南人，漢族，現職稱：講師，學歷：陜西師范大學博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宗教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