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單媛
據越南電子新聞網站(vnexpress.net)在4月23日報道,越南衛生部法制司日前已向政府建議應當將安樂死合法化,并將其列入民事法修正草案的重要內容之一。此提議一出便受到了越南人民乃至世界的廣泛關注,引發了新一輪關于安樂死合法性的討論。
安樂死一詞的產生可追溯至古希臘語中的enthanasia,其詞義為“幸福地死亡”。它包括以下兩層含義,一是安樂的無痛苦死亡;二是無痛致死術。簡單地來說,安樂死就是指對于某些特定的患有絕癥或瀕臨死亡的病人,由于難以忍受肉體上的巨大痛苦,基于患者本人的請求或者同意,采取一定的方法,使其死亡提前實現的行為。從細致劃分來看,安樂死又可分為積極安樂死和消極安樂死。積極安樂死具體是指采取一定的積極措施從而達到加速患者死亡的目的,而消極安樂死則指中止患者賴以維系生命的設備或條件的繼續運轉,從而任患者自行死亡,客觀上也達到了縮短生命、加速死亡速度的效果。
隨著我國學界對于安樂死問題理解的進一步深化,有相當一部分學者認為消極安樂死不應入罪。患者享有就醫的權利,亦享有拒絕就醫的權利。當患者基于自身的痛苦難耐而做出放棄生命的選擇時(前提是該選擇是在本人具有行為能力的條件下做出的),醫生也應該尊重其選擇,這與醫生的積極醫治病患的本職義務并不矛盾。而對于積極安樂死合法化的討論,學界的討論卻尤為激烈,兩種觀點幾乎處于不相上下之勢。就筆者看來,安樂死在中國的實施缺乏現實基礎和可行性,具體理由如下:
首先,安樂死的合法化易成為某些犯罪故意殺人的屏障。許多學者曾提出,將安樂死合法化符合人權保護的要求,是尊重患者生命權的體現。而從安樂死本身來看,其是一個涉及社會多領域、多方面的綜合問題,與醫學、倫理學、社會學均息息相關,而不單純是一個法律問題。楊立新教授曾指出,“安樂死”實質上就是一個“死”的權利問題。而患者應不應當享有這種權利,當此種權利受到侵害時應如何進行救濟,是我們應當思考的問題。試想,若安樂死在我國成功地合法化,會不會出現許多別有用心的犯罪分子假借安樂死的名義實施實質為故意殺人的行為?許多學者一貫吹捧的“保護人權”在此時是否有完全剝奪人權之嫌?何況,安樂死的標準本就難以界定,既然沒有救濟的權利就不能稱其為權利,那么如何保護患者對安樂死的撤銷請求權,簡而言之,也就是如何避免“被安樂死”現象的存在?典型的例子是,在世界上第一個以國會立法的方式承認安樂死合法化且有多年相關實踐經驗的荷蘭,依然出現了3萬余人為躲避“被安樂死“的實施而逃亡鄰國的現象。試想在國民對于安樂死大多持反對態度的我國,這一現象又何嘗不會出現?
其次,從目前國際上來看,大多數國家對于安樂死合法化問題仍持保留謹慎的態度,我國尚無成功立法案例可借鑒。我們可以想見,在西方較為成熟的立法體系和社會背景下,對安樂死問題仍然持保守態度,我國若貿然將其合法化,這將極不符合我國當今社會發展的國情和歷史階段,勢必會導致社會秩序的極大混亂。退一步說,即使各方面的條件均已成熟,在安樂死合法化后,必然要配備和跟進一系列大量的相關立法。例如,在確定患者是否真正符合實施安樂死條件時,應考慮建立一項嚴格的醫療審查制度。檢查的內容需包括:患者做出該意思表示時神志是否清晰、意志是否清醒;該決定是否在被脅迫等情況下做出的;患者的身體狀況是否真的是瀕臨死亡無可挽回等。也就是說,需要用一系列繁瑣的程序來規制這一行為的實施,防止其惡性泛濫。而且,基于刑法的被害人承諾的相關理論來看,被害人對重傷乃至以上的傷害的承諾視為無效承諾。按照此理論,被害人關于其自愿被剝奪生命的承諾也應是無效的,否則,將違背罪刑法定原則和刑法立法的基本精神。同時,安樂死的實施將會導致社會資源的極大浪費。人體本是一個奇妙而又神奇的組合體,人的身體狀況會隨著時間、環境的推移而發生改變。假設一個癌癥病人在某天基于難以忍受的痛苦而要求其主治醫生為其實施安樂死時,通過一系列繁雜的程序流程,最終得到同意時,患者的身體狀況已有大幅度好轉,其求生欲望強烈,此時不再符合繼續實施安樂死的條件。類似情況的出現將會加大社會相關部門不必要的工作量,對社會的持續發展造成不良影響。
最后,我國安樂死不符合我國社會基本的倫理道德認知。在我國傳統觀念里,死亡是人人都恐懼、所不想面對的事,人們往往想盡一切辦法試圖延長人的生命。許多時候,當親人患病時,其家屬雖明知其治愈恢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仍不惜傾家蕩產也要為其治病,以尋求自己和親人心靈上的慰藉。從醫生的角度上說,救死扶傷是醫生的本職,積極為患者治療、盡全力延長其生命,是醫生工作的份內之責,安樂死無疑對醫生的基本道德提出了挑戰,使其不免遭到輿論的非難。
近年來,學界要求使安樂死合法化的呼聲越來越高,而我國的立法卻始終尚未承認這一做法,許多經典的安樂死案例最終被判決為故意殺人罪正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這也正表明了我國立法者的嚴謹審慎態度,其在認真分析安樂死合法化的利弊的基礎上,有機地結合了我國現階段的基本國情,從而做出了正確的價值判斷。其實,現實中不乏合法有效的“安樂死替代方法”,如許多地方開辦的醫院都有“臨終關懷”這一服務項目,從某種意義上說,該項目似乎是消極安樂死的一種隱性表現形式,但由于其對于患者溫和的方式及人性的細致關懷,從而更易于為國民所接受,也不失為解決這一問題的良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