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訪北川中學

徐敏

“5·12”地震中，北川中學像整個北川老縣城一樣，遭遇滅頂之災。

2008年5月14日，地震后第三天，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奔赴災區，在北川中學廢墟前指揮救援，要求救援隊伍千方百計營救遇難者；5月22日，溫家寶重返四川災區，第二次來到正在清理現場的北川中學，為遇難師生默哀；5月23日，溫家寶專程來到過渡于四川長虹集團培訓中心的北川中學臨時校區，鼓勵大家“面向光明的未來，昂起倔強的頭顱，挺起不屈的脊梁，燃起那顆熾熱的心，向前，向光明的未來前進”，并在高三（1）班的黑板上用粉筆寫下了“多難興邦”四個大字……

受到國家領導人持續關注的北川中學，最終在全國人民的關心和幫助下，迎來新生的一天。

3月21日，北川新縣城永昌鎮。

記者一行居住的酒店，恰好與新建的北川中學只有一路之隔。天剛蒙蒙亮，窗外便傳來學生們出操的號子聲，整齊而又清脆。

上午九點，記者如約走進北川中學。這是記者第二次來到北川中學，不同的地方在于，第一次是在綿陽，這一次是在永昌。

療 傷

“5·12”地震帶給北川中學的災難，很多人至今記憶猶新。

地震發生后，北川中學整個校區被垮塌的山體完全掩埋，同時被掩埋的還有學校上千名師生。雖經廣大官兵和師生們的努力援救，最終仍有733名學生和48名教職員工不幸遇難，另有300余名學生受傷，重度傷殘學生高達100余人。那場災難，還使45名學生成為孤兒，單親家庭學生314人，1500名學生家庭返回赤貧。

地震發生后，本刊記者奔赴千里抵達北川實地采訪，但由于道路垮塌，受阻于老縣城南大門雷鼓鎮。

災后短短一周，北川中學幸存師生被整體轉移到了綿陽，在長虹集團整體安置。“長虹—北川中學”成為地震災區最先實現災后復課的學校。

2008年國慶節前夕，本刊記者受四川省扶貧基金會和四川長虹集團公司之邀，參加了北川中學百名師生赴秦皇島祖山風景區的大型心理康復活動。記者至今深深地記得，當時在前往秦皇島的列車上，地震中失去一條腿的北川中學高一學生吳俊告訴記者：“我們現在過著共產主義生活，吃穿住讀全部免費……我要自立自強考上大學，將來一定要回報社會。”

在秦皇島的幾天心理康復活動中，記者與校長劉亞春只做了寥寥數語的交流。地震奪去了他的妻子和兒子的生命，他深知喪失親人的痛苦。火車上的一天兩夜，劉校長一直沉默寡語，憂郁自閉，獨自躺在鋪位上掩面而睡。時間或許會撫平心靈的傷痛，卻難以抹去對親人的思念。他對記者說：此次采訪，你們盡量不要勾起師生們對噩夢的回憶，讓他們輕松地玩好休息好。

那次隨隊采訪，各媒體記者都是盡可能充當觀察者的角色，更多記錄的是師生們的音容笑貌。一位中年女教師在北戴河海濱對記者說：看著自己的學生們興高采烈地赤腳踏著浪花，怎能不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

復 蘇

2008年12月，記者曾專程前往位于綿陽市的長虹—北川中學采訪。北川中學黨支部書記張定文向記者回憶了學校復課的情況。

2008年5月19日，在綿陽市長虹職業培訓中心校區內，北川中學594名高三學生及20多名教職員工在降半旗的國歌聲中舉行了復課儀式。那天，長虹集團將“四川省北川中學”的校牌從學校的廢墟中找了回來，并在復課儀式上送還給了師生們。

“原本大家擔心距災難僅僅過去了七天，師生中有許多人失去了親人，復課儀式上能否將神圣的國歌完整地唱完，讓人心里實在沒底。但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將右手放在心口之上，沒有人哭泣，整齊嘹亮地唱完了國歌。”張定文回憶說。

儀式上，一名女生代表全校師生宣誓：“我們北川精神不會垮，因為我們要重建我們的家園。”

那次采訪，北川中學黨支部書記張定文和辦公室主任李學燚帶著記者走訪了整個校區。在校園一側的板房區，分布著上百間教室和宿舍。長虹培訓中心中一個僅能供千人就餐的食堂，承擔起北川中學3082名學生和150余名教師的就餐任務。張定文介紹說，“每當吃飯時間，食堂里就會排起一個多小時的長龍，操場上到處是蹲著吃飯的學生。”

不久，長虹集團再建了一座板房架構的多功能大型食堂，占地面積1200平方米，緩解了師生的就餐之急。

2008年11月15日，溫家寶總理再次來到長虹—北川中學，他對師生們說：“老的北川中學被地震震垮了，我們要建立一個新的北川中學，而且要建設得更好。北川中學靠什么保持聲譽，真正成為一所培養優秀人才的中學？最重要的是要有好的校長和好的教師，要有優秀的學生；要永遠保持和發揚在抗震中凝聚起來的自強不息、奮斗不止的精神。這樣北川中學才會名副其實地屹立在四川，屹立在中國，屹立在世界。”

而在當時，新北川中學援建計劃已在北京啟動。

新 生

依山傍水，風景宜人，建筑大氣，設施完備，這就是新北川中學。

新北川中學所在地是新縣城最為平整的一塊土地，占地225畝，建筑面積72000平方米，建筑抗震設防烈度為8度。

據北川中學黨支部書記張定文介紹，新北川中學于2009年5月12日地震一周年正式開工，2010年9月1日前完工，成為北川新城的一個標志性工程。“原北川中學初中部由于各種原因，從現在的北川中學剝離了出去，單設為永昌中學，現存的北川中學是全縣惟一的單設高中。”

新北川中學由10個單體建筑組成，灰白色的主基調莊重沉穩。黃色的紀念墻和樓梯臺階上鑲嵌的五彩磚，以及多處融入了紅黃藍綠黑羌族服飾五色文化理念的校園設計，讓整個園區彰顯出嚴肅活潑的景象。

據說黃色紀念墻上的磚花是取自老北川中學廢墟中的磚石，頗具紀念意義。圍墻上鑲嵌的鐵藝，是羌族著名的羊圖騰圖案。教學樓建筑多以羌族房屋的外觀設計為藍本，表面采用的也是極普通環保的粘土灰磚，別致親切。

在校園入口處的紀念廣場上，佇立著一面紀念墻，墻面上鐫刻著為北川中學重建捐獻善款的愛心人士的名字。紀念墻東側的1號教學樓內，一層的大部分區域為專用陳列室。180余幅圖片及實物，展示著汶川地震中北川中學遭遇災難時的景象和重建前后的新舊對比。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整個建筑設施都融入了人性化考量，實用而不奢華。無論是教學樓還是宿舍樓，都設計有殘疾人坡道。據張定文書記介紹，傷殘學生不僅有獨立的宿舍，而且房間內的單人床和坐便器等，也都進行了無障礙化處理。

記者還注意到，校內建有6座橋，均以“心”字命名，如愛心、恒心、善心、信心等等。

張定文書記向記者介紹：“目前北川中學擁有74個班級，在校生3598名，284名教職員工，其中來自北京西城區教委和北京怡海教育集團的支教教師8名、綿陽中學支教教師23名。今年秋季學校可能還要擴招，眼下師資力量是困擾學校教學的一大瓶頸；加之運行經費緊張，穩定青年教師隊伍存在著一定的難度。”

記者通過相關渠道了解到，隨著北川中學的發展逐漸步入常態化的軌道，教育經費的籌措也出現了一些困難。有人士向記者透露，今年下半年，北川中學的教育經費可能列入政府財政預算，以解資金之困。

不過，對北川中學來說，更大的壓力還是保持較高的教學質量。正如北川縣教育局副局長兼北川中學校長所說：“校園蓋得再好、設備再先進，不等于就是好學校。好的學校要有好的文化、好的品質、好的理念，這才是一所好學校要去面對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