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俊峰 李果

摘 要:徽墨是徽文化中徽州工藝的典型代表,集實用與欣賞為一體,具有較高的研究價值。徽墨表面的裝飾文字與圖案暗含了豐富的文化傳統和民間習俗,具有一定的文物價值和藝術欣賞價值。本文試圖以美術學和民俗學的角度對徽墨裝飾形式、主題和內容的發掘、整理,分析徽墨裝飾中的文化內涵和民俗寓意。
關鍵詞:徽墨 裝飾 文化內涵 民俗寓意
[基金項目:安徽師范大學2014年度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及研究生科研創新與實踐項目“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與保護——以徽墨為個案”,項目編號:2014yks034]
徽墨是在徽州特有的地理環境和文化氛圍中產生、發展和成熟的,具有徽州文化的鮮明特征。作為徽州工藝中的典型代表,徽墨具有徽州文人的特有氣質,其在融合地域文化的同時,用料考究,制作精細。其表面往往用特定主題或寓意的字畫進行裝飾,在起到美觀裝飾作用的同時暗含了當地人們的精神狀態和心理訴求。隨著社會的發展,徽墨的職能、功用有了一定的轉變。正如藏墨大家周玨良所言:“作為繪畫,墨是不可少的東西,而佳墨不易得,所以歷來為人寶愛,遇上好的就要多存一些備用。起初藏是為了用,但隨著墨的越做越精,本身就變成了藝術品,變成了收藏對象的文物,于是遂有藏墨這樁事,有記藏墨的著作。”徽墨原始職能的轉變,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其表面裝飾的轉變。徽墨裝飾在制作工藝上越來越復雜,圖案、造型上越來越精細,裝飾主題愈加豐富,所包含的信息也越發多樣。從徽墨裝飾演變的過程我們可以清晰的看出徽州人們生產、生活和風俗習性的演變過程。
一、徽墨的裝飾
徽墨表面的裝飾集詩、書、畫、印為一體,是在實用的基礎上對徽墨文化內涵的提升。墨上的這些裝飾融合了當地特有的詩畫、書法、篆刻等藝術門類特征,反映了當地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是時代境況的真實再現。實用性與觀賞性的有機統一使得徽墨更加符合人民大眾的生活需要和審美需求。“人類出于實用或精神需求的目的,對實用物、環境(包括建筑)和人的身體等所施以的美術形式均屬于裝飾的性質。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一定義是相對于同樣出于精神需求的目的,但并非受到實用載體之限制的純美術而言的。”[1]徽墨是徽州勞動人民長期實踐的結果,徽墨的裝飾隨著社會的發展而有所變化。
縱觀徽墨的裝飾圖形圖案,可以看出其具有鮮明的地域性和時代性。如果說黃山古松對徽墨的用料有決定性影響的話,那么熱愛詩文書畫的徽商對徽墨裝飾的影響絕非其他能比。尊重文化的徽商尤喜與文人交往,這也無形中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了徽州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同樣對徽州傳統工藝也有一定的影響。徽商的志趣愛好在徽墨的裝飾中有所體現,從現存明清時期徽墨裝飾的精細、繁雜、富貴中也可以看出徽商生活的奢侈。同時,在程朱理學影響下的徽州人們一直有讀書的風氣,這都為徽墨的發展起到了推動作用。“名花十友墨”、“朱門墨”、“朱子家訓墨”即是徽墨地域性特色的典型表現。隨著社會的發展,徽墨所體現的時代性也愈加凸顯。從文人專屬的書寫、繪畫工具,到收藏、把玩的藝術品,再到紀念性、主題性的文化衍生品。在這一發展過程中,徽墨表面的裝飾也有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早期只注重實用較少裝飾的徽墨現在已經很少見到。取而代之的是工藝復雜、裝飾精美、圖案豐富、寓意美好的徽墨。如進貢的御墨、貢墨制作極其講究,裝飾圖樣雍容華貴、寓意美好。也有直接采用名家字畫或受私人訂制裝飾的,如“丁云鵬墨”、“李鴻章墨”。這些墨一改過去單一的實用功能,其裝飾性、欣賞性和時代性愈加明顯。民國時期則出現為參加萬國博覽會的“地球墨”,這些都是徽墨裝飾變化發展過程中的典型。
從中可以看出徽墨是在徽州文化影響下產生和發展的,具有典型徽州特征的傳統工藝。在滿足人們書寫、繪畫需要外,徽墨的收藏和裝飾功用逐漸取代其原有職能。徽墨表面的裝飾融合地域特征,滿足不同文化層次消費群體的生活需求,暗含人們美好的精神訴求。
二、文化內涵
徽墨的發展是和徽州的文化分不開的。歷史上遺留下來的徽墨具有極為重要的研究價值,具有普通紙質文獻不能替代的功用,而徽墨的裝飾更是徽州各階層精神文化生活的物態體現。“經商是徽人對于讀書入仕之外的一種價值認同方式。徽商把求利致富的觀念投射到建筑雕飾上,從而出現了很多招財進寶、財源廣進的主題意象。”[2]同樣,分析現存的徽墨其裝飾圖形圖案中有大量體現招財進寶、財源廣進的,如“劉海戲金蟾墨”、“關公墨”;有大量反映文人志向和興趣的,如“魁星墨”、“孔子像漆皮墨”、“名花十友墨”、“竹友墨”、“狀元對策墨”等;也有表現傳說故事的,如“八仙過海墨”、“風高孟嘗墨”、“白馬馱經”、“媧皇補天”等;也有大量和佛教相關的,如“寫經墨”、“波羅心經墨”、“佛幌輕煙墨”等。這些都是通過徽墨上裝飾這一載體來傳達的意象信息,徽墨既作為書畫用品又作為文化歷史的記錄材料。蘇珊·朗格曾說“藝術中使用的符號是一種暗喻,一種包含著公開的或隱藏的真實意義的形象,而藝術符號卻是一種終極的意象,一種非理性的和不可用言語表達的意象,一種訴諸感受的活的東西。”[3]民俗文化的發生、發展、演變是在一定地域空間下進行的,它受地理環境、人們謀生方式與歷史傳統的影響和制約,因此民俗文化顯現出濃烈的地方特色。[4]長期以來,徽墨作為徽州工藝中的典型,徽墨裝飾中蘊藏著極其豐富的文化內涵。有表達文人的志趣和愛好的,有表現好客、交友的,有紀念某一事件的,有描繪風景名勝的,有傳播神話故事的,還有與宗教信仰相關的。這些都是作為一種文化符號雕飾在徽墨表面,看似平面、靜止的裝飾卻蘊含著豐厚、活態的文化元素,是不同階層文化生活的產物。
作為徽州傳統工藝的典型,徽墨不僅是文人書房的文化用品,其背后蘊藏的文化內涵更值得關注。其表面的裝飾不僅反映出徽州文化的地域性與時代性,更能反映出徽州人的文化情趣以及對文化對知識的態度。
三、民俗寓意
徽墨是人們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形成并流傳至今的,其表面的裝飾圖形圖像符合“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民間文化傳統。在徽墨裝飾中往往通過對字詞的諧音、聯想,圖像的夸張、結合、聯想等方法來表現理想中的生活狀態。有些是直白的表述,也有是通過暗喻的方式把心理期望隱藏在文字、圖像之下。這些都是在物質水平不夠發達的年代徽州人在世俗生活中對現實生活境況的一種心理傾訴。
在徽墨裝飾中較常見的民俗主題有求吉納祥、福壽平安和子嗣傳延。中國傳統民俗觀念中求吉納祥的主題源遠流長、應用廣泛。《易·系辭下》:“吉事有祥”。[5]許慎《說文解字》釋:“吉,善也”。[6]《夢梁錄》載,“歲旦在邇,席鋪百貨,畫門神桃符,迎春牌兒,紙馬鋪印鐘馗、財馬、回頭馬等,饋于主顧”。[7]可見吉祥觀念由來已久,用有一定寓意的字畫來裝飾徽墨是其表現方式之一。徽墨中的“吉祥墨”、“龍鳳墨”、“八寶墨”等,是徽州民間藝人在結合世俗生活心理的同時根據傳統民俗觀念產生的,通過諧音或借助物象的引申寓意來實現求吉納祥的心理;以福壽平安為主題裝飾的徽墨也有很多,在中國傳統觀念中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8]五福合起來就構成幸福美滿的人生。在醫療條件落后的年代,人們出于對生命易逝的敬畏想盡辦法以求福壽平安,祝生、祈壽相關的文化活動隨即產生,作為一種社會文化現象,其反映了人們對生命的珍愛,對長壽的向往。祈壽保平安的形式有很多,在不同地域、不同領域有不同的表現形式。在徽州徽墨的裝飾中可以看到“百壽圖”、“仁者壽”、“大富貴亦壽考墨”、“仙翁壽婆墨”、“八仙上壽墨”等。徽墨裝飾中還會看到有蘊含福壽、平安吉祥寓意的圖形元素,如蝙蝠、桃子、花瓶等;子嗣傳延主題的徽墨同樣流傳甚廣,在徽州民間至今流傳“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可以看出繼種傳嗣在人們心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反映子嗣傳延的徽墨裝飾圖形、圖像有“鴛鴦戲水”、“百子圖”、“龍九子”等,通過暗喻和聯想的方式含蓄的表達繁衍生殖。在徽墨裝飾中繁殖能力旺盛的動植物和具有特殊寓意的動植物的圖像及其組合都是子嗣傳延主題的裝飾元素。總之,徽墨裝飾中蘊含有早期流傳下來的風俗觀念,也有后人根據前人的思維觀念進一步拓展和延伸的造型和圖案。但人們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對生命的珍視、對子嗣傳延的熱切盼望等多重的精神訴求是始終不變的。
四、結 語
隨著時代的發展,徽墨的文化應用雖然有所改變,其表面的裝飾也有所變化,但它仍植根民間以有形的藝術形式表達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在徽州文化影響下發展完善的徽墨它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徽州地區人們的生活狀態、文化信仰和生活習俗。它為我們深入了解徽州工藝,乃至徽州文化、徽州民俗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而作為一種流傳至今的被文人階層所喜愛的徽州工藝,除了其自身的藝術價值外,在其表面裝飾演變與流傳的過程中所隱含的文化信息與民俗信仰更值得我們深入認識和研究。
注釋:
[1] 倪建林.論裝飾的概念和范疇[J].大連大學學報,2007(05):63頁
[2] 程波濤.明清徽州建筑雕飾的意向構成模式與文化解析[J].學術界,2011(05):164頁
[3] [美]蘇珊·朗格.藝術問題[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134頁
[4] 蕭放.中國民俗文化的主要特征[N].中國民族報,2006-3-3,第006版
[5] 黃壽祺、張善文撰.周易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59頁
[6] [漢]許慎撰,[清]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59頁
[7] [宋]吳自牧.夢梁錄[M].濟南:山東友誼出版社,2001:76頁
[8] 李民、王健.尚書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229頁
作者簡介:
孟俊峰,安徽大學藝術學院2013級美術學碩士研究生。
李 果,安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2013級美術學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