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杰
中國經濟的“新常態”已成為全球矚目的關鍵詞,但海外輿論對其解讀卻眾說不一,有人對中國經濟放緩充滿擔憂,預測通縮壓力和就業壓力將日趨增大,也有人更傾向觀察經濟放緩背后的“陽光面”,對中國經濟給世界帶來的機遇有更多期待。在此背景下,12月上旬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備受矚目,這次會議為海內外輿論解讀中國經濟“新常態”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窗口。可以預見,由于當前經濟形勢的復雜性,解碼經濟“新常態”將成為中國新聞對外傳播的一個重要常態化考驗。如何面對這一考驗是值得思考的議題,筆者在此分享一點思考,希望能拋磚引玉。
傳遞好中國的官方聲音
不管世界對中國經濟怎樣眾說紛紜,對中國經濟走勢最具影響力的還是中國的政策制定者,這也是為什么一年一度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備受關注的原因。對比新華社和路透社當日播發的會議解讀稿件,不難看出中外媒體都對官方表態給予了高度關注。路透中文網甚至全文轉發了這次會議的公告,很多金融機構也就報告的要點進行摘編,這充分表明了市場對政策制定走向的關切。總體來看,未來一年,經濟下行壓力是否可控、財政和貨幣政策方向、經濟預期目標設定、宏觀調控策略都是最受關注的要點。除了官方對經濟基本面的判斷外,輿論也高度關心中國政府將如何通過進一步的經濟體制改革與制度建設來釋放新的經濟增長動力、增強中國經濟的韌性和回旋力度。由于2015是“十二五”規劃的收官之年,中國能不能在既有經驗教訓的基礎上,利用“十三五規劃”加速結構轉型、兌現深化改革的承諾也是一個熱點。
值得注意的是,路透社的這篇稿件,除添加了路透對中國經濟增速的季度調查結果作為背景外,并沒有引用任何經濟專家或智庫的聲音,可以說是一路用“會議指出”梳理文件干貨。這種文風其實也從一個側面體現了官方聲音在宏觀經濟形勢報道中的重要性。雖然看似枯燥,實則是市場最需要的信息。但是通過對比,人們也會發現,新華社播發的這篇稿件并沒有采取文件摘編的做法,而是在第一時間采訪了專家,對文件進行了第三方解讀。由此產生的疑問是需不需要有這樣的差別?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差別?我個人認為是需要的,而且這種差別也是必須的。路透社以財經新聞報道見長,面對的主要客戶是經濟投資的決策者,在第一時間生產文件摘錄式的產品有利于其用戶對中國的宏觀經濟政策調控和經濟形勢作出獨立的判斷,這是從客戶至上原則出發作出的選擇。新華社也應該有這樣的產品,但與此同時,由于新華社面對的用戶更廣泛,并且肩負著對外傳播的“喉舌”作用,如果我們不能向海外受眾挖掘政策背后的故事,或者對政策用意作出更深入的解讀和權威分析,那我們就只是變成了一臺發報機,無法在第一時間利用海外輿論對這一議題的高度關注進行輿論引導和答疑解惑。應該說,同樣是會議報道,我們就不能滿足于對政策干貨的梳理,而是要發揮自己的優勢,通過援引權威專家和智庫的分析及播發評論等手段,來深度回應海外受眾的關切,以增強報道的對外針對性和輿論引導力。由于此時的專家解讀和分析很容易受到外媒的關注,并被作為官方解讀形成對公告內容的補充,采編人員特別要避免對會議精神的誤讀和偏讀。雖然一篇稿件很難面面俱到,但就關鍵議題的海外關切做出精準權威的解讀還是具備可操作性的,也是采編人員需要不斷歷練的本領。
要達到這個要求,記者必須要熟悉大政方針,對國情和經濟形勢有比較深入的了解,還要編織自己的權威消息源網絡,對政策制定背后的用意心知肚明,同時,還要了解海外輿論的關切,特別是主要海外意見領袖的邏輯,然后才有可能采寫出精準權威的報道,否則就很難在與國際同行的競爭中體現出國內外宣媒體的不可替代性。新媒體時代,信息發布的渠道多種多樣,如果只滿足于扮演官方授權發布的通道,那輿論引導的機能就會退化,我們就會變成素材供應商,“文件二傳手”,對經濟“新常態”的報道要么變成照本宣科,要么變成翻來覆去的“炒豆子”,缺乏新意和深度。
立足專業性 深耕國際視野
亞太經合組織工商領導人峰會上,習近平總書記首次系統闡述了“新常態”,從速度、結構和動力的角度對“新常態”的特點進行了分析。此次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又進一步梳理了中國經濟發展“新常態”的九大特征,提出認識、適應、引領“新常態”是當前和今后一個時期我國經濟發展的大邏輯。就對外傳播而言,如何幫助海外受眾認識、適應中國的“新常態”,同時解讀好“新常態”下中國的發展戰略和目標是一個現實而迫切的挑戰。筆者覺得很重要的一個方面就是要從專業性出發,增強報道的國際視野。
為什么要強調專業性和國際視野?專業性是經濟報道提升對外競爭力的根本,國際視野是提升對外針對性的關鍵,離開這兩點,中國經濟新聞的對外傳播就會變得對內化,失去自己的特色,并難以取得應有的傳播效果。具體來說,強調專業性和國際視野是加強選題策劃的基礎,是謀篇布局高人一籌的必要條件。從實踐來看,地方分社的經濟記者主要精力都在跟蹤地方行業產業動態,其結果是使新聞事件地方化,缺乏全局的視角。從國家宏觀經濟調控部門和相關部委的政策發布來看,又往往以公文式語言居多,政策從出臺到落實往往存在很長的時間差,一項政策和改革措施出來,地方需要很長時間的消化,缺乏新聞由頭和新聞事件是政策解讀報道面臨的一個常態化難題。如果能夠對某一個經濟領域的問題從國際視野進行比較分析和研究,達到一定的專業高度,那么就可以有針對性地組織話題性報道,突破“事件性新聞做不深,深度報道缺事件”的尷尬。現在,經濟新聞深度報道的一個新八股就是采訪一大堆專家,且不論專家的立場和傾向需要慎重考量,就算是把不同聲音都聚集在一起,也不一定就能稱得上是一篇客觀平衡的深度報道。由于經濟報道的主要價值在于推動市場、影響生產要素的流動和經濟決策,對經濟現象進行精準剖析、提出獨到見解才是經濟記者的核心競爭力。在信息泛濫、撿到蘿卜就是菜的今天,如何沉下心來研究問題是關鍵,快速提升自身的專業能力、拓寬自己的視野、加強知識儲備能力也是對外傳播采編人員必須迫切面對的問題。
比如說融資難問題,國務院專門召開常務會議研究這個議題,出臺十項措施,提出要加快建立多層次的資本市場,與此相關的一項呼聲很高的舉措就是推進證券發行上市制度改革,即由政府主導的實質性審批逐步轉為注冊制。這期間倍受關注的就是監管部門對上市企業持續盈利的硬性要求。觀察美德等國發行上市制度的安排可以發現,監管部門對信息披露的真實性遠遠超過對持續盈利的要求,這是因為持續盈利的要求會讓企業有做假賬的沖動。反過來說,如果一個企業具備了持續盈利的能力,為什么要上市借錢呢?投資界一般認為,一個好企業開始上市說明它未來的收益增速應該是下降的。因此,與持續能力相比,美國的投資者更看重企業是否說真話和信息披露的透明度。也正是因為制度安排的差別,一些試圖在美國上市圈錢的國內企業套用國內的慣性思維,把大量精力用來經營和運作一份漂亮的財務報表,而不惜犧牲企業的信用,其結果就是為海外輿論抹黑中國股提供炮彈,使中國企業海外上市更加艱難。這種制度安排的差異其實也從一個側面體現了中國人的法治精神和依法治國面臨的挑戰。其實,任何一個經濟問題或經濟現象的出現都有它存在的土壤和環境,今天我們談深水區改革,深水區深在哪,攻堅路徑怎么走,不剖析土壤和環境的差異,只就現象說現象,是無法把文章做深的,也沒辦法把這個時代面臨的使命和糾結做深做透。筆者以為,“新常態”絕不僅僅是新在現象上,而是新在觀念上,新在制度創新上。
另外一個越來越值得重視的方面是國內國際兩個輿論場的關聯加劇了海外輿論引導的難度。在資訊快速傳播的今天,人們很容易受到兩種力量的牽引,一種是民族主義情緒,另外一種是對歐美輿論的盲目跟隨。比如說,在外匯儲備投資上,如果美國方面公布中國增持美國國債,國內市場就會罵聲四起,想當然地認為又給美國人送錢去了。其實,如果對比各類投資產品的收益就會發現,持有美國國債還是很劃算的投資。然而,在這種非理性情緒的牽引下,是否增持美國國債變成了一個敏感的議題。同樣,中國提出“絲路基金”后,外媒將此解讀為“新版馬歇爾計劃”,國內一些媒體也采取拿來主義的態度,對此加以渲染。然而仔細比較會發現,這種認識是有偏差的,“馬歇爾計劃”是美國為戰后歐洲提供的財政援助,并為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發展奠定了基礎,中國的“絲路基金”是有償投資,強調互利共贏,并沒有任何成立政治軍事同盟的意圖。如果把絲路基金打上“馬歇爾計劃”的標簽那不是反而幫助海外輿論渲染了所謂的“中國威脅”嗎?在這樣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歷史與現實錯綜交織在一起,要在復雜的輿論環境中提升我們的輿論引導力,提升記者的專業素養和國際視野是非常迫切的要求。
責編:吳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