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力 李衡
摘 要:從最新的蘇聯解密檔案中可以看出,因為地緣、民族、宗教等原因,在入侵阿富汗的戰爭中,蘇聯中亞加盟共和國在政治上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這種政治作用都是在蘇共中央統一指導下完成的,其行為必定會對整個中亞的地緣格局帶來深遠的影響。
關鍵詞:中亞加盟共和國;侵阿戰爭;政治作用
中圖分類號:K36 ? 文獻標志碼:A ?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03-0028-03
蘇聯入侵阿富汗后,為了在蘇占區推行了全面“蘇化”政策。在這種“蘇化”戰略中,中亞加盟共和國扮演著特殊的角色,主要體現在四個方面:
一、同蘇聯控制下的阿富汗政權之間積極“互訪”
蘇聯當局常常“指導”其控制下的阿富汗傀儡政權派遣大量人員訪問其中亞加盟共和國。如1981年12月27日,阿部長會議主席基什特曼德在致蘇駐阿特命全權大使中的信中提到“為了增加蘇方的巨大幫助”而請求蘇聯的烏茲別克、塔吉克、土庫曼加盟共和國接待阿境內的烏茲別克人、塔吉克人和土庫曼人的民族代表團,其目的是“激發他們對蘇聯及其社會主義制度的好感……”[1]656-657另一方面,在1984年12月18日蘇駐阿使館關于蘇阿聯系計劃執行情況的報告中指出:“接納2個阿富汗人民民主黨黨的積極分子小組(每個小組150人)到塔什干市高級黨校參加為期5個月的學習班”[2]803-809在該報告中還要求:“1984年烏茲別克斯坦共產黨中央和土庫曼斯坦共產黨中央各接待100名、塔吉克斯坦共產黨中央接待150名阿富汗社會各界人士的代表……來了解蘇聯人民的生活情況。”[2]803-809
不僅如此,蘇聯政府還指示中亞各加盟共和國通過“訪問”對阿富汗進行政治滲透。1982年8月5日,當時的烏茲別克共產黨中央書記薩利莫夫給蘇共中央國際部的報告中表明,遵照蘇共中央國際部的指示“烏茲別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組織了三個6至8人的烏茲別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社會團體人士代表團”訪問阿富汗,并計劃“各代表團由黨務工作者、青年代表、工農業生產部門的專家代表、伊斯蘭教人士、科學文化工作者組成”,報告表明其目的是“與阿富汗民主共和國各社會階層的代表舉行會晤、座談和演講,講述社會主義的優越性,蘇維埃政權時期烏茲別克發生的巨大社會變革,蘇聯共產黨和我國旨在鞏固同各國人民友誼的和平外交政策。”[3]735-736
二、通過“宣傳組”展開政治滲透
在侵阿戰爭中,蘇軍總參謀部曾特意派那些方言相近、有著伊斯蘭傳統的南部各加盟共和國的士兵去阿富汗,通過他們進行積極的宣傳,以爭取更多的阿富汗人與蘇聯攜手合作。在蘇聯占領阿富汗后,不僅蘇共中央派出宣傳組對阿民眾鼓動蘇聯思想和意識,蘇聯各中亞加盟共和國政府也積極參與進來。有兩份蘇共中央國際部的檔案材料可以提供證明。一是1982年9月8日,蘇共中央國際部在給蘇共中央的報告中指出:“鑒于最近阿富汗局勢緊張宜推遲向蘇共中央提出關于土庫曼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和烏茲別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向阿富汗北部地區派遣宣傳組的問題。”[4]748-749還有一份最直接的證明材料就是1984年5月16日,塔吉克斯坦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書記納比耶夫關于慶祝“四月革命”6周年活動給蘇共中央的報告。這份報告表示“進一步加強和發展同阿富汗民主共和國的友好聯系具有重大意義……從塔吉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向毗鄰的阿富汗民主共和國邊境地區派去了總人數為55人的4個鼓動宣傳隊……”文件聲稱:“鼓動宣傳隊的領導人在阿蘇友誼群眾集會上發表了講話,他們介紹了蘇聯在實現黨的二十六大和隨后舉行的蘇共中央全會決議中所取得的成就,介紹了塔吉克斯坦勞動人民在蘇維埃政權年代所取得的成就,介紹了蘇聯共產黨的列寧主義的民族政策,以及蘇聯人民對和平和各國人民之間友誼的追求。”[5]795-797
三、吸收阿留蘇學生,參與培養親蘇勢力
在蘇聯侵阿戰爭期間,按照蘇共中央的指示,大批阿富汗人民民主黨員被送往蘇聯中亞各加盟共和國留學,以培養和鞏固親蘇勢力。如1982年3月30日,蘇聯教育部在給蘇共中央關于阿富汗留學生的報告中就表明蘇聯方面參加第二次阿富汗人民民主黨留蘇學生市委成員學習班工作的除了高等和中等專業教育部、蘇共中央國際部、蘇聯國防部、蘇聯內務部、蘇聯部長會議國家對外經濟聯絡委員會、蘇聯婦女委員會等部門相關負責人員外還包括烏茲別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負責人員。這表明,烏茲別克加盟共和國在培養阿富汗留蘇學生的活動中起著十分活躍的作用。同時,這份報告的附件還顯示,這些留學生在學習班上提出的“最重要問題”中表現出對蘇聯中亞加盟共和國狀況的濃厚興趣,如“眾所周知,阿富汗婦女不識字是進步道路上的嚴重障礙,根據蘇聯中亞國家的經驗,您有何見解”“在蘇聯中亞國家的農村地區,婦女至今沒有得到完全平等,譬如在自由選擇結婚對象方面,這怎么解釋”[6]697-708同樣,在上述1984年12月18日蘇聯駐阿使館的報告中可以看出,蘇當局計劃吸納阿富汗人民民主黨的積極分塔什干市高級黨校參加學習班。[2]803-809
四、積極參加對阿醫療援助和撫養阿富汗孤兒
蘇聯在對阿戰爭期間積極推行“胡蘿卜加大棒”政策,除了軍事手段外還利用對阿醫療援助和撫養阿富汗孤兒等手段籠絡阿富汗人心,制造親蘇空氣。在蘇共中央的指使下,蘇聯中亞加盟共和國政府積極參加了這一政策。例如自接收到蘇聯外交部1983年4月5日“關于在塔吉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對阿富汗民主共和國公民進行醫療救助”的密碼電報后,塔吉克斯坦黨中央在給蘇共中央的答復中表示:“塔吉克斯坦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和共和國部長會議對上述問題進行了深刻和全面的研究,總的來說表示予以肯定”但是“共和國在這個問題上還有一定的困難……請求委托蘇聯國家計劃委員會、蘇聯衛生部同塔吉克斯坦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和塔吉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部長會議一道,對在與阿富汗交界的共和國地區修建標準野戰醫院的問題進行研究,并對在兩國毗鄰地區加大防止流行病工作的規模的問題進行研究。”[7]772-773在同年9月12日蘇共中央國際部關于向阿提供醫療援助給蘇共中央的報告中也表明“蘇聯國家計劃委員會同蘇聯衛生部、塔吉克斯坦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和塔吉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部長會議一道,對在阿富汗民主共和國邊境地區的阿富汗公民提供醫療救助的問題進行了研究,決定于1984—1986年在塔吉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境內修建一座有150張病床、并可接診250個病號的門診部的多科性綜合醫院。”[8]775同樣,在1984年12月18日蘇聯駐阿使館關于1984年蘇阿聯系計劃執行情況的報告中還計劃:烏茲別克斯坦共產黨中央和塔吉克斯坦共產黨中央各接納25名阿富汗人民民主黨的領導工作人員來治病和療養[2]803-809。
在處理孤兒問題上,1984年7月9日,土庫曼斯坦共產黨中央書記加普羅夫在關于解決阿富汗孤兒問題給蘇共中央的請示報告中指出:“共和國可以在1984—1985學年度接納人數不超過50名的阿富汗孩子到優秀的寄宿學校學習”他還表示“25名阿富汗孩子將被接收進馬雷市第一寄宿學校學習,另25名到馬雷州巴伊拉姆-阿利市第四寄宿學校學習;向這些孩子授課根據全蘇教學大綱進行,可以使用俄語,也可以使用土庫曼語;今后將研究關于在本共和國開設專供阿富汗孤兒學習的寄宿學校的問題。”[9]8001984年7月27日,吉爾吉斯共產黨中央書記Т.烏蘇巴利耶夫關于執行蘇共中央1984年6月25日“關于在解決無人照管的孤兒問題方面向阿富汗方面提供援助”的第П163/79號決定的報告中表明:吉爾吉斯共產黨中央政治局“表示堅決遵照執行……吉爾吉斯共產黨中央對共和國的能力進行研究后決定,1984年接納50名阿富汗孩子來學習……1985年本共和國還將再接納50名阿富汗孩子來這里學習”[10]801根據他們的報告,蘇共中央國際部副部長羅.烏利揚諾夫斯基在給蘇共中央的報告中表示:“蘇共中央和蘇聯部長會議分別于1984年8月28日和1984年9月4日通過了關于阿富汗孤兒在蘇聯普通寄宿學校學習的第СТ-166/9С號決定和第939-216號決定,此情已通知吉爾吉斯和土庫曼斯坦共產黨中央委員會。”[8]775
五、余論
綜上所述,在蘇聯侵略阿富汗的“蘇化”戰略中,各中亞加盟共和國扮演的角色影響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并且起著特殊的政治作用。這是因為阿富汗地處北緯30—40度之間的亞洲中心地帶,歷史上一直是中亞游牧政權南下印度,揮鞭印度洋的必經之路。冷戰時期,阿富汗理所當然成為蘇聯南下印度洋戰略的必爭之地。且阿富汗同蘇聯中亞地區在民族構成、民族風俗和居民宗教習慣大都相同或相近。阿富汗有大小民族30多個,有不少民族在蘇聯同樣也有分布,其中土庫曼族、吉爾吉斯族、塔吉克族、烏孜別克族等穆斯林民族還在蘇聯內擁有自己的加盟共和國。此外,阿富汗直接與塔吉克、烏茲別克、土庫曼等蘇聯加盟共和國接壤,邊界線長達2 384公里。正因為阿富汗這一特殊地理位置和民族、宗教構成,蘇聯當局重視利用兩者之間的天然聯系為自己的政治目的服務,使其在對阿“蘇化”戰略中起到“橋頭堡”的作用。必須指出的是,盡管在列寧的指導下,蘇聯確立了自己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但是其后繼領導人在具體實施中卻不斷加強中央集權。各加盟共和國實質上不過是高度集權體制下的地方政府,其各項政令和行動時時仰莫斯科的鼻息。例如塔吉克斯坦黨中央1983年5月25日《關于向阿富汗提供醫療援助問題給蘇共中央的報告》就是在接收到蘇聯外交部4月5日《關于在塔吉克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對阿富汗民主共和國公民進行醫療救助》的密碼電報指示后做出的反應,并指出這是“根據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決定”[7]772-773。由此可見,中亞加盟共和國參與對阿侵略的“蘇聯化”政策是在蘇聯統一指導下完成的,蘇聯的最終目的是在阿富汗建立一個中亞加盟共和國或類似中亞加盟共和國的翻版,因此需要各中亞加盟共和國唱好“蘇聯化模范”這出“樣板戲”。然而由于中亞地區包括阿富汗復雜的民族宗教聯系,其行為必定會對蘇聯解體后獲得獨立的前中亞加盟共和國同阿富汗的關系乃至整個中亞的地緣格局帶來深遠的影響。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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