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成雙，比肩天荒

景小樓

那年的雨季特別長。她守在院子里，不敢出門，只能遠遠看著城外天空上投射的紅光，像火，也像血。今日的王都安靜得如同黑夜，她甚至聽到城外傳來的殺伐聲和兵士們的慘叫。

城破是早晚的事，很多人都早早逃出去了，而她沒有逃，因為他還沒有回來。

都說國破家亡，可她并不在乎外面是誰主天下，她要守護的只是這處院子，和往昔與他一起度過的美好回憶，以及他們曾設想過的安穩未來。

可他不—樣，因為他是將軍。“我的肩上，是國家的榮耀；我的背后，是百姓的安危。”——這是他出發前說的話。

“我等你回來。”她道。

雜亂的殺伐聲由遠漸近，轉眼間敵人的軍隊已到門外，隨即撞門聲響起。

城破了嗎？可他還沒有回來。那個和她在桃花下對飲的他，那個熟睡時被她偷偷用墨涂上胡須的他，那個答應過一定會回來的他，沒有回來。

她倒退幾步，目光從空茫慢慢轉為堅定，轉身跑進了屋中。等到敵軍撞開院門，看到的是空蕩蕩的將軍府，和梁上的三尺白綾。

憤怒的士兵們燒了院子，也焚毀了一對新婚夫婦最美好的回憶。大火中似乎有人隱隱看見一只飛鳥破開火焰，消失在紅色的天空中。

數日后，依靠著將軍的勇猛和援兵的協助，局勢竟慢慢扭轉，入城敵軍也被盡數清除。當他安頓好一切回家時，卻只看到殘垣斷壁。

士兵們從沒看見過將軍那樣慌張的表情，敵人大軍壓境時沒有，他們被敵人包圍時也沒有。而此刻，他們心中的戰神，像個孩子一樣痛哭著，在廢墟里瘋狂尋找。

國沒有破，家卻不在了。

他拒絕了所有封賞，交還帥印，不顧君王挽留，靜靜離開了王都，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君王一直對他念念不忘，直到新王繼位，都沒有忘記派人找他。有人說他隱居了，有人說他出家了，也有人說他本是天人，如今已歸位。

光陰流轉，歲月更替，許多故事被人淡忘，許多人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悄悄逝去，護國將軍也成了遙遠的傳說。

只是記得有一年，梅雨季節好長，有兩只漂亮的畫眉鳥比翼飛過王城上空，大家駐足觀望，不知道怎的，眼里忽然流下淚水。